刚下过雨的路上泥泞遍布,树与枝桠摇摇欲坠,姜喑散着长发,面色苍白,眼泪斑驳了精致的妆容,闭眼走几步又不甘地睁开眼向后望,却总没等到心中那个人出现,由难过慢慢发酵成绝望。
心好似被剜了一块,称不上剧痛,却高悬在身体内剧烈跳动,酸楚难忍,又无法解脱,挣扎只是隔靴搔痒。
旁边走过一个母亲,带着自己的小女儿。姜喑与她们冷漠地擦肩而过,那小女孩眨了眨眼,又回头软糯糯道:“姐姐,你的包没拉上。”
姜喑慌乱看了一眼,迷迷糊糊道:“噢,好,谢谢。”
母亲望了她一眼,牵起女儿手,脚下速度加快。
寻常的一幕却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强忍着泪意的姜喑彻底崩散,牙齿再次咬破下唇,修长的美甲狠狠掐进掌心,红色血液从不同的方位喷涌,与之相伴而行的还有透明色的眼中喷泉。
走到一级台阶处,姜喑一下没站稳,跌落在路旁,路灯的柔和光辉照得她影子长长长。
那么骄傲的女孩儿,就活生生被剐净了骨与灵,留下一副空空如也的血肉。
她给自己下最后的通牒,倒数十秒,倒数十秒如果他出现。
如果他出现……
默数到一,她不肯睁眼,用力翕动鼻子,却没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粉花酢浆草。
睁开眼,秋风具象化地在空中玩弄秋枫,但长街依然凄清而空荡,梦中的少年没有站在身边微笑,他好像真的只存在于梦中。
而梦的荒诞就在于他昨天还美好而圣洁,今天就残酷而血腥。
姜喑拨通一个熟记于心的电话,莓城十万人好像一座空城,她最后的希望只有那个人。
“林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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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姜喑可能路过的路线,一个兜着帽子穿通体黑的男生跑在路上,根本无视脚下名牌球鞋已经被泥点溅得不成样子。
单看背影,只看得出他很高、很瘦,身形不错,就是全身阴沉沉的。
他跑的很快,抬起头有两道性感的少年抬头纹。黑色T恤半湿,不知是雨还是汗的威力。他双手抚住膝盖喘气,眼神焦急又茫然。
一边呼唤姜喑的名字,一边脚下步伐不断加快,但眼前却愈发昏暗、模糊不清,终于,在一步踏空后,他整个人顺着脚下的泥跌倒,右胳膊还被一截树枝擦破了皮,整个人趴在地面上,颓废狼狈,没有半点生气。
他拿头重重在旁边栏杆上砸了两下,挣扎爬起倚在一边,双目空洞,表情狰狞而绝望,哪怕是他这样英俊至极的面孔,也无半点美感。
他和姜喑做了同一个举动,拨电话给了自己最信任的人。
路惟炫听到那道了无生机的声音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景安之。
他陪他十年,见过他高台明亮,也见过他跌落深沟,见过他文字张扬风流,也见过他重度躁郁缠身,但他从没见过景安之这般,枯寂的平静。
“炫儿,我好像把姜喑弄丢了。”
路惟炫和任蔚急急赶来,挤在一辆摩托上,撒开气在夜幕中一溜烟飙到一栋很破旧的福利小区后门。
从后门进,拐两道弯,有一大片荒地,下面杂草横生,伴随着废弃的砖石与垃圾,天生一片失足少年聚居地。
荒地有个极矮的墙头,两三步就能攀上去,任蔚手脚快,景安之紧随其后,路惟炫向来不喜欢上去,因为他嫌弃坐在墙头上会把自己精致的衣服弄脏,不过今天景安之心情极度不正常,他也没矫情。
三个长相一致不俗的少年就这样闲坐在墙头上,景安之和任蔚各点上一支烟,路惟炫手里拎了罐啤酒。
墙头对面是个面积不小的废弃仓库,他们没钥匙,很早以前用石头砸开了玻璃窗跳进去,从里面开了锁,以前仨人但凡碰一块总会带点东西来这聚。久而久之,竟然还购置上了日常家具和一张硬板床,经常玩到半夜就在这里将就一宿。
能和景安之一起喝酒泡吧吹牛逼的很多,但能让他带进这来的,这么多人里,也只有路惟炫和任蔚。
“安之。”路惟炫浪荡的金发被子夜风吹得碎散。
他不需要把话说明白,景安之知道他想问什么。
他哑着嗓子,用最简洁的话复述了饭店的经过,路惟炫听完头大得不行,景安之父母不擅长和他沟通真的是不擅长到了一种境界。
“你要怎么办?”路惟炫知道,景安之绝不会错过姜喑。
“找人。”
景安之手机上存着林逢绪的电话,他在赌,赌姜喑最后的依靠是他。
林逢绪特意避开姜喑望了眼手机号码,神色淡然地打断,他答应过自己要照顾好姜喑的,现在的局面,林逢绪很不高兴。
姜喑一直没有吃东西,只是饮了很少的水维持生命,清晰地感知身体一分一秒垮掉,眼角总是湿润,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姜喑,如果景安之让你那么不快乐,和他分手就好了。”
姜喑听到林逢绪这话,想说,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剧烈咳嗽起来,他倒上一杯水,她喝完才继续没说的话:“林哥,你觉得离了安之,我还有什么?”
林逢绪几乎不假思索地在脑海中浮现“还有我”三个字,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说,三个字一旦说出,姜喑不会留在这里。
她本就没奢望他回答,林哥为人思虑太重,没有十成把握的事一概缄口不言。
“哥,今年去石城,可能还要麻烦你。”
他微笑:“怎么就是麻烦了?”
“看完妈以后,我想在姥姥家住一段时间。”
姜喑姥姥家在石城一户村庄里,那边比不上这里繁华,更多是村镇建筑,富丽堂皇不足,人间烟火有余。
她很小的时候,当时姜甄正在基层往上爬,家里还没有那么富裕,姜喑经常在姥姥家住。
姥姥祖籍在南方,遗传下来了温婉的性子,个头不高,说话细声细语的从不着急,嘴角也常带笑。
姜喑小时候依稀听父母一辈念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