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炙热的炭火,一边是浮动的春水。双目对视,陆照枝幸灾乐祸,目光缓缓地转向她衣襟,吓得衡阳立马坐起身,整个人却像木头一般笨拙。
“你想干什么?”陆照枝跟着起身,看着她惊慌成麋鹿的模样,清冷的目色中流露出一丝叫人难以察觉的挑衅。
“新婚之夜,你说我想干什么?”
“你别乱来,虽然名义上我们是夫妻,可也不能强人所难,否则我死给你看。”衡阳怕他胡来,立马发了狠话。
陆照枝在意的似乎并不是这个,“自然是教你做一些事。”
“什么……事?”衡阳不安地转了转眼眸。
“ 夫妻之事。”他直截了当。
衡阳原本绯红的脸庞都快紫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出嫁前,按照礼仪,阿娘确是找了位嬷嬷教过。她不想嫁人,便随便应付了下,没想到这龌龊的人还真来提。
“不必。”她几乎是闭眼,才挤出这两个字。又不敢看他,生怕无意中给他的谷欠火再添一把。
“你会?”他少气懒言,全然当成平常时。
衡阳:“……”
“哦,那就是不会了。”陆照枝料她不敢轻易接话,开心地嘴巴几乎要张到耳后根。
“会与不会,此事都与我二人无关。”衡阳冷冷开口。
“这话不对……”他耸了耸肩膀,坐直了身子,背着对她。
红烛映衬下,少年面色微微泛着红晕,笔直的脊梁骨就像一株翠柏,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你我已经拜过天地,行周公之礼亦是正正当当,”他转过头来,压低声音,目色沉沉,“你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衡阳被他问得不舒服,整个人往床榻里头缩了又缩。
不是要牺牲么?她认了,能换邹家基业长青,就算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又何妨?他陆照枝要,她便给,无外乎一具冰冷的尸体罢了!
陆照枝上下打量着她,看着她骨子里映出来的傲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衡阳看着他,明明心里厌极了,可对上那张能令众生倾倒的脸庞,脑子满满当当都是淫词艳曲,甚至是衣衫不整的陆照枝。
衡阳不敢再看了,巴掌大的脸庞因燥热而变得通红,一颗心也几乎要跳出喉咙。
陆照枝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下意识地拉了拉衣襟。
衡阳抬起头来,一对似泪非泪的眼眸,宽大的喜服藏着她纤弱的身躯。
不想是娶来的,倒像是抢来的。
她认真在等,陆照枝附身过去,嘴角贴近她耳畔,“怕意乱情迷,喊错名字。”
“陆照枝!”她抬手就是一个清亮的耳光,顿时梨花带雨,哭得声嘶力竭,“你可以折磨我,但不能羞辱我!”
“我知道,这门亲事本就是邹家高攀,你大可休了我,择贤另娶。我与你非亲非故,更谈不上相识,又无什么仇怨,因何要这般?”她抹了把眼泪,哭得痛快淋漓,“爹爹不疼我,你又拿我寻开心,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
“肃……”
陆照枝只吐出一个字,便叫她夺了过去,“唯有肃王,他不在此列。”
“……”
她已经是要一副扯破脸皮的架势,陆照枝已经都不装了,那自己还藏掖着做什么?
“你可真是……”
陆照枝想起先前邹遂良的叮嘱,说是她自小刁蛮任性,偶尔不讲道理。他有些头疼,还有些无语,静看她哭啼了一会子,冗长地叹了口气,“深得我意。”
衡阳见他要走,当知胜券在握,铤而走险道,“既深得你意,为何不留下,长夜漫漫也好交交心……”
“去哪?”她问,险些抑制不住心头的窃喜。
陆照枝已经打开门,月光落在身上,他眉头紧锁,嘴角抿了又抿,似乎有些不得已,吐出两个字,“浣衣。”
衡阳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对方走出好久,方才反应过来,从榻上直往地下蹦,“陆照枝,哪有人夜半三更浣衣的?”
转念一想,并不妥当,来不及穿戴整齐,快步走到门口,“哪有男子,夜半三更浣洗衣服的?”
外头是漆黑的夜,庭院里数盏石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夜风袭来,惹得衡阳身子一颤,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浣衣?新婚之夜浣衣?衡阳背靠着门,耐心等了片刻,除了沙沙的吹叶声,哪里有半分动静?
他还真是连一点样子都懒得装了,浣衣?倒不如说是换个法子羞辱自己。想到这里,衡阳气得笑出声来,撸起袖子,把门一抓,直直地往外头冲去。
在外头守夜的紫芙瞧见这一幕,吓得揉了揉眼,不明白这二人闹得是哪一出。
“小姐小姐,嬷嬷临走前特意交代了,你不能出婚房的。”紫芙朝她摆摆手,想拦也不知道该不该拦,毕竟有了陆照枝这个先例。
“今夜我新婚是么?”她也不生气,站住脚。
紫芙用力点头。
“新婚之夜,新郎跑了,我不去把他找回来,这婚怎么成?”
紫芙又点头,乖乖地让开一条路,“小姐,夜里黑,奴婢陪你一道去……”
“不用。”衡阳无奈地回了一句,步伐已走出好远。她知道,这是陆照枝给的告诫,谁叫她心里还藏了其他人。哪怕不喜欢,却也是个男子不能容忍的。
内院找了个遍,压根找不见陆照枝的身影。约莫是生怕打扰了这对佳人的良宵,竟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衡阳有些气馁,在亭子里小憩片刻,本想着打道回府,可转念想起陆照枝一本正经的语气,好奇心促使她继续找下去。
内院没人,她就去外院,外院没有,一定在后院。正如他所说,浣衣不是捉迷藏,仔细找找就能找到。
衡阳咬咬牙,径直往后院走去。好容易瞧见前头有个丫鬟抱着一大堆衣裳从半月门出来,她急忙上前,声音却像是闷在罐子里,迟迟发不出来。
“夫人要去哪?”丫鬟心里虽好奇,但也谨遵候府的规矩,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