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不问。
衡阳松了口气,“可曾瞧见陆照枝?”
“回夫人,小侯爷在后院呢!”丫鬟用手指了指后头,恭敬地让出一条路来。此处是候府下人们劳作的地,诺大的后院被分成了灶房、柴房等。衡阳前脚刚踏进月洞门,便隐隐约约看见不远处有个人影背对着自己,两手袖子高挽,很是卖力。
“陆—照—枝?”她不敢确认,直到看到对方的面容。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自己該是瞎了还是活见鬼的好。
无患子被揉搓成白色的沫沫,脚下木盆里盛满了水,绸缎浸泡其中,双手来来回回,起起伏伏,颇有节律。
他是真的在浣洗衣服。
“新婚之夜,你存心要我难堪是不是?”衡阳虽然不喜欢他,但陆照枝这样的做法,无疑就是心生不满的报复。
浣衣声停了下来,陆照枝小叹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月色溶溶,夜风微凉,他面容清俊且平静。
“你想说什么?”
“先跟我回房。”衡阳总觉得留他一人在外过夜,确实不合规矩,无论如何,先把人带回房,再作盘算。
“我这个人,没得到点好处,可不会任人摆布,决定的事,更是无人可阻。”
“你想要什么好处?”衡阳自知,先前自己确实不太厚道,谁也不愿意自己娘子嘴里吐出其他男子的名讳。
“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提他,”冷静下来的衡阳已经接受了这无法改变的事实,实诚道,“你给我些时日,我会忘记。不过,也请陆小侯爷恪守君子礼节,莫要生那些念头。”
“这就是你愿意给我的好处?”显然陆照枝并不吃她这一套,眼神更淡漠不少。
“那你想怎样?你并没有什么所缺,我也给出了我的让步。”
“如果能被你这般轻易打发,我还是陆照枝吗?”他双手环抱胸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衡阳。
衡阳听出了语气里的戏谑,自然不想陪他耗下去,不说一话,扭头就走。
“站住,”他从身后头走上前,月色下衡阳神色冷漠,“你就不想知道我说的好处是什么?万一给得起呢?”
“你陆小侯爷想要什么,自有人会拱手相送。那日在府邸,是我出言不逊在先,你如今拿我嬉戏作乐,便是君子所为么?”
看着她眉眼处是压抑不住的恼火,和微微泛红的脸颊,恍然间觉得荒草丛生的内心被此刻点燃。
他轻触鼻翼,故作思虑,“我只是在想,三日后的回门,你说,我要不要……”
“你想做什么?”衡阳心头一紧,他这样的脾性,怕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自己虽不满意这桩婚事,却也不想让二老为自己忧心。
“是你自己说的,缘分不可强求。既然如此,何不开门见山?我想,他们也一定能体谅你的难处,不是吗?”
“你别,别去……”衡阳慌了神,她只不过想借着小性子,闹一闹,倘若真的这么做,父亲必定会觉得邹家的颜面都被丢尽,她不得不服软。
他回过身,脚步往前迈出一大步,未曾有丝毫防备的衡阳连着往后退了退,后背跌靠在了廊柱上,不安地看着对方。
他眸色清冷,用指腹轻轻敲了敲脸颊。
衡阳掌心紧了紧,捂住一手热汗,呼吸也微妙起来。
他眼眸微动,许久以后,俯探的身子缓缓直立。
意料之中。
到底是不经间微扬的嘴角,看不透是嘲讽还是鄙夷。又一次刺痛了衡阳。在他转身要走的那刻,她突然牵过手去,硬生生将对方揽入怀中,踮起脚尖,昂起头。
他唇角干涸,鼻翼之下呼出的热气,让衡阳面红心跳,蜻蜓点水过后,又飞快退了回来。
有一瞬间,陆照枝也被她的主动惊愕到,眉心紧蹙,好半天都没能回神。
“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衡阳知道,再难以忘却的,都是昨日黄花,该叫它逐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