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恶臭的牢房中,一女子蜷缩在角落,单薄的身躯被肮脏枯草覆盖,破烂衣衫下新旧鞭痕交叠。
脚边馊掉的饭菜旁聚集着窝老鼠,其中两只正在吱吱地啃食她的小腿,女子却毫无反应,似乎已经失去知觉。
“啧!”一男子身穿金纹蟒袍头戴翠珠金冠抬脚跨过门槛,矜贵傲居的模样与这恶心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
只听他手持洒金折扇畅快笑道:“真是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当初在盛京搅乱风云的太子妃,如今居然会沦落到身陷囹圄与鼠蚁作伴,可惜啊可惜!”
叶婳琅手指微颤腰背轻拱,似要起身。
可惜三皇子猛地一脚狠狠踩在她皮开肉绽的脊背上,伤口崩裂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疼得叶婳琅受不住低呜一嗓。
“当初本殿下器重你命你归顺,你却有眼无珠不识好歹,偏要跟着皇兄一条路走到黑,怎么,”三皇子脚下再度使力,表情愈发狠毒,“还妄想太子称帝你当皇后?”
叶婳琅的脸被迫埋在潮湿难闻的谷草中,她的声音宛若古老蒙尘的琴弦干涩喑哑。
“太子生性愚钝目光短浅,又无主见易受小人蒙蔽,就算走运得到圣上赏识继承皇位,他日也不过是薛氏父子的傀儡,治不了天下,成不了明君。”
“哦?”三皇子饶有兴致地用脚背撩开草垛,戏谑道,“那你瞧本殿下呢?”
叶婳琅艰难地撑起瘦削身子,双臂生疮溃烂腐肉斑驳坏死,凌乱发丝粘着污垢血痂。
一张脸已然被烙铁烫毁,触目惊心,哪还有往日明艳照人太子妃的风采,唯独那对纯黑无杂的眸子细细端详尚能辨认一二。
她不卑不亢道:“三殿下聪慧过人,善审时度势,玩弄人心,至亲心腹也始终留疑三分,必要时皆可弃而杀之,贵有天子之象,帝王手段。”
三皇子脸上徐徐绽出笑意。
“咳咳咳……”叶婳琅虚弱至极,寥寥几句话便伤筋动骨剧烈咳嗽起来,延绵不断地深吸倒气,直到呕出一口黑血才稍稍平复。
她抬手抹净嘴角:“可惜内里刚愎自用,缺乏仁心,更无悯百姓救苍生之意,新帝登基,三年内必有忠义之士接连进谏,杀光逆臣民中草寇群起,届时江山动荡,朝廷惶恐,窃来的皇位照样难保。”
“哈哈哈哈。”三皇子仰天大笑,连连拍手叫好,“说的不错,那你且看三年!”
闻言,叶婳琅惊诧抬眸。
“怎么,以为本殿下今日来是处死你的?”三皇子掸了掸金丝广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佯装叹息。
“太子虽因弑君篡位之罪已然伏法,可朝中暗党实在难以根除,这都是拜你所赐叶婳琅!若非你心思缜密,一手谋划,太子那个蠢货本殿下早已拿下,何苦等到今日,还得亲手喂父王鸠酒,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不过眼下本殿下却庆幸有你,堪得大用!”
叶婳琅面露迷茫,她被严刑拷打折磨半月有余,从未透露过半分线索消息,怕的就是三皇子心怀芥蒂斩草除根。
她做的错事已然太多了,不能再牵连任何一个无辜者入局,如今本就吊着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三皇子难道以为再这么打下去就能撬开她的口?
三皇子见状突兀笑了:“有趣啊有趣,竟也有你叶婳琅听不懂的时候?也罢,那本殿下就大发慈悲讲解一二!”
“太子懦弱,为求自保,竟将结发之妻送给敌军慰安俘虏,试问如此无情绝义之徒,还有谁敢扼命效忠?”
叶婳琅如遭雷劈,一潭死水的情绪罕见地激动起来。
“边疆战事持续八年之久,如今玄甲军屡传捷报,离击溃敌军仅一步之遥,杜尚书丝绸之路的折子皇帝也已然批准,再有三年五载边关百姓均有立命之本,沙场将士皆可回家过年,如今你却要降和?”
“不愧为太子谋士,魏国第一女国师,都这般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关心家国战事,但凡你是男儿身我大魏姓氏岂不堪忧?”
三皇子唰啦合起折扇,目露鄙夷,“可惜你是女子,天大的能耐也只能呆在闺中绣花,万事都得假他人之手,叶婳琅,认命吧!”
言罢三皇子转身离开,叶婳琅硬撑的身子跟着哗啦瘫软。
她半趴于地,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瓷碗出神,还没来得及动弹狱卒竟忽然伸手端走。
幽暗的牢房里回荡着三皇子愈行愈远的鬼魅之音。
“忘了告诉你,门外本殿下为你专门配备了三名妙手御医,保准你无论在何时何地受何种折磨,都能起死续命维持清醒,叶婳琅,本殿下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啪!
牢门关上,叶婳琅无望地对着那柄黑漆漆的沉锁,周身再无利器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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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去多久,叶婳琅额上的血都凝固了,牢中再次传来狱卒的脚步声,接着便将她从地上一把拎起,宛若拖牲口般扔进囚车。
“就这样直接送走,也不梳洗梳洗?”其中一名狱卒问。
“敌军俘虏营,你知道里面关的都是些什么人吗?一个个饱受摧残几年都没碰过女人,眼珠子都饿绿了的东西!别说没洗,就是只送这娘们儿的半截身子进去都掉不出半星儿骨头渣滓出来。”
“那我……”
“瞧你那点儿出息!出了城门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别弄死了就成!”两名狱卒污言秽语调笑间上了马。
车轱辘碾压辗转,途径光明大街时,无数臭鸡蛋烂菜叶纷纷愤怒砸来,叶婳琅手铐脚镣沉重无比,她挡不了,也没想挡。
在不绝于耳的辱骂声中,叶婳琅只是用她半瞎的眼仔细地打量着这条她从小长大的街,该是此生最后一次了吧。
“官差大爷,官差大爷!”路过街口时一跛脚女子忽然冲上来拦住囚车,“求求你让我给我家小姐送送行吧!求求您了!”
官差接过钱袋子垫了垫,骂骂咧咧:“死瘸子,麻溜点儿!”
“多谢官差大爷!多谢!”怜儿小臂上挂着竹编食盒,一瘸一拐地奔向囚车,看见叶婳琅后怔在原地,片刻后崩溃大哭,“小姐!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小姐!”
“你的腿……是他打的?”叶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