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发了好大的脾气,小姐,咱们要避一避吗?”
叶婳琅长发垂与一侧,一张俏脸并无波澜:“为何要避,更衣。”
院子里稀稀拉拉跪满一排人,孙嬷嬷拿着足有孩童手腕粗的棍子揪起其中一名丫鬟。
“说,到底是谁偷喝了夫人的雪参汤?那可是我千辛万苦熬出来的,鸡都是我亲手剥的,你们这些下贱腌臜的臭东西们也敢指染夫人的东西,今日若不说实话,我打断你们的狗腿!”
“别打了,是我喝的。”叶婳琅披着白狐裘走进后院,苍白的小脸儿上一对弯眉杏眼,即使面带病容也难掩绝色。
“什么?”孙嬷嬷愕然,“你喝的?你凭什么喝?”
叶婳琅停在一颗梨花树下,轻轻折下一段枝丫:“孙嬷嬷是年纪大了,还是在我叶府待久了,忘记主仆之分,竟敢同我这般吼叫?”
孙嬷嬷被叶婳琅陌生的厉色震住,可当她回头看向廊下坐在火盆旁的夫人时又清醒过来。
不过是个被绊了一跤爬起来还会先鞠躬道歉的废物大小姐,她在畏惧什么,何况万事都有夫人撑腰。
孙嬷嬷干笑一声,跋扈态度毫不收敛:“大小姐,这便是你的不对了,那雪参汤是我专门熬给夫人的,你怎么倒给偷喝了呢?还是说在大小姐眼里,自己娘亲都算不上什么?”
“孙嬷嬷可是老糊涂了,我喝的自然是我自己熬的,何曾碰过旁人的东西!”叶婳琅走到院中两手一摊,“不信可以问问大伙,这些人当时可都在厨房忙活呢。”
闻言,夫人睨向一名厨房丫鬟,那丫鬟立刻叩首回答。
“回夫人的话,的确是孙嬷嬷先进来熬汤的,还吩咐奴婢去抓了只流油肥厚的老母鸡,后来大小姐便来了,想来并非同熬一锅汤,毕竟看个火也无需这么多人吧。”
“哎,你这小蹄子……”孙嬷嬷当时为了躲懒确实是避着人从厨房后门偷偷溜走的,谁曾想竟因此说不清了。
夫人在火盆边拢着手沉默不语。
孙嬷嬷意识到自己确实可疑,毕竟那白眉山的雪参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这可怎么解释哦,气急之下竟破口大骂赌咒起来。
眼见诅咒越来越难听,怜儿想上前辩驳就被叶婳琅拦住。
一扭头,只见叶老爷拎着手箱走进院子,脸色阴沉难看:“干什么呢?当我叶府是大戏台子,谁都能唱两句?”
夫人见叶老爷发了脾气,赶紧从火盆边起身,前来安抚:“是下人犯了错,孙嬷嬷正在训话呢。”
“训话?”叶卓常吹胡子瞪眼,“我让你打理后院,你就是这般交与一个泼皮老妈子的?大晚上外面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到院子里的鬼哭狼嚎,成何体统?我叶某人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夫人看出叶卓常今日定是遇上了什么糟心事,此时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只好就把矛头对准孙嬷嬷:“杵着干什么,还不掌你那张臭嘴!都什么时辰了,老爷累了一天,快传晚膳!”
一场闹剧无疾而终,孙嬷嬷瞪着叶婳琅恨不得剜下她一块肉吃,叶婳琅却衣衫一摆转身跟着叶卓常入了膳厅。
桌上曹氏一会儿拿手帕给二女儿叶金枝擦脸,一会儿又帮她捋发,问她最近有没有相中的钗子或首饰,完全没有动筷的意思。
叶金枝说了两盒新出的胭脂香味极妙,后来不耐烦地拍开了曹氏的手,曹氏这才在作罢。
她拿起筷子刚要进食,筷尖儿却在空空如也的餐盘前堪堪停住。
往日都是叶婳琅站在一旁替她布菜,如今抬眼一瞧,只见叶婳琅坐在对面正悠哉悠哉地啃着蜜酿鸡翅,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姑娘长大了,翅膀硬了,真是不把为娘放在眼里了。”
叶老爷皱眉:“你又作什么妖?”
“老爷!”曹氏故作娇嗔,“今日大姑娘喝了我的参汤就罢了,如今连菜都不给我布,我看啊,她把你往日教的礼数都抛诸脑后了!”
老爷心情烦闷,不想多言:“什么参汤?命厨房再炖一碗便是。”
曹氏却喋喋不休:“老爷,那可是白眉雪山上的雪参汤,哪里能说有就有呢?”
“雪参?”
叶婳琅也故作惊讶:“何处来的雪参?莫不是妹妹去帮娘采的?”
叶金枝本就厌恶叶婳琅,听她开口登时白她一眼:“你有病啊,这么冷的天让我去雪山,想我死?”
听女儿这般说,曹氏也不可能再把命叶婳琅去采雪参的事闹大,只好忍怒咬牙。
“那菜呢,你为何光顾自己吃?你妹妹是在长身体受不得饿,你做姐姐的就不能大度些?”
叶婳琅慢条斯理地放下汤匙:“想来我与妹妹只差一岁,怎有她长身体我就不长的道理?再者说,爹爹,我一直有个疑问,娘当初是刚生了我就怀了妹妹,接连生子身体吃得消吗?寻常最少不都得修养个一年半载?”
叶卓常原本咀嚼的脸忽然僵下,饭桌上静得诡异,曹氏眼神飘忽,倏然叶卓常筷子一摔。
“一天天的,没个消停,饭菜都在面前你夹不到?那些丫鬟嬷嬷都是死的?还有你,有这么与自己母亲说话的吗,没大没小,回去面壁思过!”
叶卓常气离饭桌,叶婳琅也跟着起身,刚到门口就听孙嬷嬷在身后喊。
“大小姐,别忘了半个时辰后过来给夫人捏脚的惯例。”
-
天色已黑,万籁俱静,叶婳琅见书房亮灯,深吸一口气,今日无论如何都得说服父亲拒下太子求亲。
推门而入时叶卓常正在案前提笔研磨,叶婳琅走近一瞧,桌上摊着的是贵妃娘娘的画像,叶卓常是宫中画师,想必就是这画不合娘娘心意遭了斥责才心情欠佳。
叶婳琅一眼便察出问题所在,只是爹爹最是厌恶她自作聪明,只能小心暗示。
“贵妃娘娘果然是个举世无双的大美人,只是不知是入冬乏了,还是贴了秋膘,瞧着倒像圆润了些。”
一语点醒梦中人,叶卓常这才明白贵妃娘娘今日看完画为何勃然大怒,只是这面容如何好改?
叶婳琅故作悟错捂嘴:“哦,不对,像是娘娘今日发髻梳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