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说的,空调车?
祝芙张大嘴巴,一时呆住,失去语言功能,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兜头戴上了头盔。
祝芙将额前不安分的刘海拨到一边,抬眼看到祁野逸正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身侧是她的行李——被稳稳地横在了座位和车把之间。
“上来。”他坐上去,从反镜里看她。
祝芙小跑几步,刚要坐下来,突然又想起什么。视线转向周围,终于在远处垃圾桶边上发现了那幅画。
纸箱子不知道被人丢去了哪里,只剩下几层塑料纸裹着。她将画捡起来,重新朝他奔去。
祁野逸张了张嘴,终于也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转过身催促她:“快上来。”
六月的海边气温并不算低,但好有水汽充足,热浪经海风过滤蒸腾后,吹在人脸上竟也带着丝凉意。
祁野逸开得不快,但祝芙是第一次坐在人身后,头几分钟一直在悄悄调整坐姿,试图找到抓手——她双手扶着画时总觉得自己会掉下去,扶着后座时又觉得画会掉下去。
祁野逸被她动得心浮气躁,直接将车停在路边,把画夹在了行李箱后面。
祝芙觉得自己挺小心的,没想到还是被他察觉到了,心里有些小低落,但看到他把画妥善安置好之后,又迅速高兴起来。
“你真聪明!”她由衷地说。
祁野逸被她这么夸奖,一时愣住了,耳尖迅速染上红晕。
然而转念间,一丝怪异浮上心头。
这种夸人的方式好像有些似曾相识呢。
怎么有点像自己前两天在幼儿园画墙绘时,老师安抚小朋友的场景呢?
他僵硬地转过身,重新坐上去。
身后的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又怎么啦?”他扭头,结果看见她一脸为难,正紧张地站在原地搓手。
“嗯……就是……”
“说。”他闭了闭眼睛,挑眉看她。
“我可以抱着你吗?”她扬起笑脸。
“……”
祁野逸没说话,只转过头催她上车,语气生硬:“再不上来我就走了。”
“唉?不要不要!”祝芙连忙爬到他身后,双臂一圈,靠住他。
祁野逸被她这么贴住,腰背一缩,车子晃了晃。
刚想咳嗽两下,就听身后那人小声嘟囔:
“我妈妈说,怕痒的男人疼老婆,我爸爸就怕痒。”
祁野逸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紧接着就听她又说:
“你以后肯定疼老婆。”
祁野逸:“……那谢谢阿姨啊。”
祝芙:“不客气。”
没有了失衡感,祝芙胆子也大起来,一只手环着祁野逸的腰,另一只手伸出去感受风的形状。
她闭着眼睛,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自由惬意的小鸟。
“椰风挑动银浪/夕阳躲云偷看/看见金色的沙滩上/独坐一位美丽的姑娘”
“眼睛星样灿烂/眉似新月弯弯/穿着一件红色的纱笼/红得像她嘴上的槟榔”
……
她断断续续地哼着,海风将嘴边的歌谣吹散了,连同音符也沾上了咸咸的水汽,花香鸟语在她周围,时间在脚下静静流淌。
突然,祝芙觉得口袋里麻麻的,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她。
“稍息立正站好!噼里啪啦呼噜哈啦,铅笔找不到!”
“铿铿锵锵乒乒乓乓上课又迟到!”
“呜吗吗呼呼哈哈,做事不能一团糟……”
这是什么?儿歌?
祁野逸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祝芙心里大呼窘迫,连忙将手机拿出来,红着脸摁下接听。
戚燕女士威严又不失温和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下大巴车了吗?”
“下了下了。”她清了清嗓子,目光瞟到后视镜,祁野逸嘴角上翘,明显是在憋笑。
更窘了。
但是小丸子做错了什么呢?她捏着手机,心不在焉地想。
小丸子那么可爱。
“车站应该会有很多司机拉你上车,那种一口价的你都别搭理,大多都是宰客的。”戚燕女士发出指示,“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打表的司机。”
“嗯,没有上,现在快到码头了。”祝芙听到戚燕这么说,心中对祁野逸的感激更上一层楼,不觉目光逡巡着再次看向后视镜。
却不想两人眼睛正好对上。
祁野逸仍在笑,唇角的酒窝甚至都明显了几分。
祝芙心里一慌,窘迫感更盛,第一次觉得跟妈妈通话是如此焦灼。
“知道了知道了。”
她抿了抿唇,迅速将目光移开。
“你这孩子怎么每句话都要说两遍啊?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戚燕突然紧张起来。
话音刚落,祁野逸笑得更厉害了,一个没忍住咳嗽了起来。
“谁在你旁边?小芙你真的在车上吗?”
“在的在的,你放心吧妈妈,我快到了,先不讲话,等我见到外婆再给你打视频好吗?”没等戚燕应下,祝芙匆匆点了挂断。
气氛诡异地沉默几秒,祁野逸说话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说法?”
“就是说,世界上呢,有这样一群人,他们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学校里老师保护他们,回到家里亲人呵护他们,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从来没有经历过风吹日晒,把日光灯当做太阳,以为水渠里的水就是河流……”
“你觉得像这种花,如果把它移植到户外,接受日晒雨淋,会怎么样呢?”
祝芙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大串话砸蒙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思考了好一会,才突然转过弯来。
“你是在说,我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吗?”
一辆电三轮驶过,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惊起一群灰白色的鸟。
祝芙见他不吭声,以为他没听见,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