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愫攥紧金簪的手垂落下来。
裹挟着对抗命运的无力感。
她不傻,相比于随时都可以撕毁的一纸盟约,显然对于程望鸿而言,何丞独女更加具有吸引力。
若说贵妃的命便是为何家而死,那么她的命,按照何丞而言,便是当一枚联姻的旗子。
何愫垂眸不语。
生于斯,她实在没有理由任性到不顾一切。
倘若她不是何家的小姐,倘若这是不掺杂任何利益关系的嫁娶……
“阿愫多谢将军点拨。”何愫面上的神色寡淡,不再挣扎后也仿佛无欲无求起来。只有看向程望鸿的那双眸子锃亮,仿佛夹杂的若许光。
“只是阿愫不知为何,程将军愿意助何家。”何愫定定地盯着程望鸿:“这对您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程望鸿看着全然注视着他的何愫,兀自笑了起来。
他随便道:“我乐意。”
何愫完全不相信程望鸿的屁话,但容不得她的质疑,程望鸿长腿一迈,抱着何愫离开轿子。
何愫只觉得眼前一晃,天旋地转。周围的宾客见状,皆是目瞪口呆。
“程将军!您快放下何娘子!”媒婆瞬间傻眼,她急匆匆又见到何愫的大红盖头被掀起,心急如焚道:“何娘子您快盖上红盖头!这于理不合啊!”
见两个人都固执得很,完全没把媒婆的话放进耳朵。媒婆几乎是痛心疾首地捶着胸口。
“此婚大凶!大凶啊!”
程望鸿一路将她抱到堂屋内,何愫的视线略过正中央的檀木椅,却惊然发现只有两块灵牌。
上面刻的,赫然是程望鸿父母。
何愫皱眉。不知是否因为程家世代杀敌,手上沾染无数血腥,数年来程家嫡系血脉愈发单薄,到了程望鸿这一辈,也仅剩他一人。
数年前西夷来犯,程老将军为挡西夷战死沙场,程老夫人郁郁而终。程家更是凋敝,唯有往昔功勋和程望鸿支撑着。
程望鸿将她放下。
他只身站立,左边是门窗展开框住的天地,右边是两块孤零零的灵牌。
跟前则是何愫。
“一拜天地——”
话音未落,却突然听见屋外传来尖叫和刀剑交织的声音。
“将军小心!有刺客!”
登时婚礼上涌现出数不尽的持长刀黑衣蒙面人,来势汹汹似乎是有备而来。好在程望鸿部下也不是吃素的,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反应了过来,掏出兵器抵挡。
倏忽,就在此时何愫却感受到一道带着杀意的寒光朝着她的眉心袭来。利箭划破长空,挟着冷风直奔向她。
何愫怔住。这支箭锋锐狠毒,速度极快,她几乎没有躲避的机会。
她必死无疑。
“抱紧我。”
程望鸿的双臂将她捞过来,然后瞬间跨步挡在她身前。
冷箭直直射入他的肩膀,猩红的血透过婚服居然看得不太清切,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却难以掩盖。
脑袋似乎又传来熟悉的剧痛,但却比以往更甚数倍,仿佛是有人在用榔头狠狠地敲她的太阳穴。
何愫的意识弥散,她感觉到似乎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却无法应答。
眼前甚至开始出现重叠的幻影,无数的场景一闪而过。何愫有意识地费力记住,却还是像走马观花般片刻即忘。
最终眼前的场景停留在边塞,大漠黄沙难以见到细流,烈日暴晒阵阵热潮不断。几乎是一望无际的沙和断壁残垣。
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一块极其丑陋的墓碑。
上面刻着三个字:程望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