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虚影。
金岚晨半卧在骨椅之上,审批奏文。
“报!前门有一个女子杀了过来!”小厮行得匆忙,跪倒在他面前。
他懒懒抬眸,不屑一顾:“何必惊慌,退守一边。”
“是。”
殿门被两名骨兵破开,这才吸引了他的半数注意力。
缟色仙气缠绕在女子手边,只是手中两只碧青匕首含着点点暗光。
“稀客啊。”金岚晨轻笑一声,玄铁面微微松动,好似真能为他作证欢喜。
佩华收了匕首,道:“小神此来,只为问询一二,谁知五哥府中这官兵纠缠不休,实在烦人。”
她挑眉,加重了“烦人”二字。
他抬眸示意身边侍从退到殿外去。
待到此间只余二人,佩华才上前行至他案前。
“问吧。”说着,他翻了一页名簿。
“人界凉州是否有一乌氏夫人求过你?”
“乌氏夫人?”他的眼自名簿中移开,只是思忖半晌后又折返回来,“不清楚。”
“你……”她刚要回口,就被他堵住言语:“我这阴簿,只记载名姓,不载身份。”
名姓,倒好似真的没有。
她蹙眉,只是眼神不自觉瞟到案上砚台。
“你这砚台……”好生眼熟,却想不起何时见过。
金岚晨也注意到了,不自觉将其往自身收了收,又道:“不过我记得那人。”
佩华再看他,他道:“此女名为李雪娘,她入地府之时满身青乌,我这十殿阎罗你是知道的,怀有善心,不忍她受苦,便问了缘由。”
“什么缘由?”
见他不再多言,她又不禁问道。
金岚晨挑眉,颇有些心痛地说道:“六妹可是从未如此在意过你的未婚夫啊。”
“少贫嘴,说不说?”说着就要把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之上。
“唉,这女子说,她原先也是个清白女子,是那乌氏吃醉了酒将她……尔后又借机强娶,只是她家里看不起这种行径,认为她坏了身份,也未给一分陪嫁。婚后那乌氏与他父母多次实行殴打,某日乌氏发家,更是纳了八房小妾,往后雪娘的日子更为难捱,堂堂正室却沦为洗脚婢。只是如此,还不至于要了她的命,”他停顿,看向佩华,又道:“某日乌氏输了五百两银子,要债之人追去家中,他将雪娘丢出去被那些人□□……”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佩华也猜了个七八,没被那群人折磨至死,也会因屈辱羞愧自尽而亡。
“禽兽。”她骂了一声,又看他,“那你允了她化作怨灵?”
“小妹可勿要冤枉五哥,我哪有那种权力。”
她正色,含情眼冷冷地望着他:“是吗?冥帝陛下如此谦逊?”
“什么冥帝,我不过是个鬼王公差罢了。”他又埋首与奏文之中,“两百多年前,六妹便被圣祖逐出魔族,如今怎的得知这一纸荒唐言。”
“你金岚晨以‘鬼王’身份自居,但金氏执掌鬼界,又怎会让你这一位嫡出子谋得一个小小阴鬼使的官职呢?”她莞尔,“所以,冥帝陛下,还想与我一介小神作口舌之争吗?”
“小神?”他从公文中抬头,“本帝素来不知六妹如此谦逊啊。”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言毕,她就要走。
“慢。”佩华回首,金岚晨的身影又现于面前,“小妹杀了我众多骨兵,这笔债,谁来还?”
闻言她竟认真沉思,只是口中吐出的答案却是出人意料:“皇兄愿意还。”
他偏头,疑惑的神色爬满了眼眸:“小妹这是,与四哥有私下来往?”
“没有,我这是姜太公钓鱼——皇兄上钩。”她挑眉一笑,溜之大吉了。
道虚将寒易凝安置于小屋内,只身出去寻了些药草。
该说不说,此处风景极好,水气充足,基本草药几乎应有尽有。
一缕紫烟落入眼中,佩华化作人形,进了屋。
“二小姐。”她行了礼,上前将人扶起。
道虚再进屋,解释道:“外头草木大盛,怕是不宜近火,在屋内有砖土挡着安全些。”
寒易凝颔首,又看向佩华,似是在问可有探查到什么讯息。
她索性全盘托出,只是片刻后,屋内一片寂静。
“原来,此中还有这样一番。”道虚低头,又填了柴火。
许是在懊恼先前说的“恶灵”二字吧。
寒易凝攥紧她的手,一行清泪不自觉落下衣领。
夏日衣衫较薄,佩华也感知到了一抹清凉。但内心还是不由得感叹一句:不愧是怜悯众生的神道。
“封雪阵,莫非是用来封印雪娘的阵法。”她喃喃着,只是在这落针可闻的陋室中显得格外嘹亮。
“既如此,我们何时再入一次阵法,为李姑娘正名。”道虚起身,道。
佩华看向寒易凝,轻声问道:“二小姐认为呢?”
回应她的是一个坚定的眼神。
晌午,寒易凝喝下了汤药,嗓子恢复些了。
“现在就走吗?”道虚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佩华摇头,无奈道:“没办法,闲不住的主儿。”
寒易凝抿唇,带着少女特有的矜傲。
“阵法之中怨气强盛,我跟在后方用仙气补足你们的灵力。”
“有劳。”
二人达成共识,便跟随着最前头的小姑娘进了昨日还惧怕得不行的废园。
只是再次踏入幽暗的地宫,心境却大不相同,但还是不敢走在最前头。
对此二人都表示理解。
于是道虚打了头阵,佩华垫底,三人便一路摸索着前进。
前期倒是一切顺利,只是路过岔路口,寒易凝想也没想就拉着道虚往旧路而去。
“等等。”佩华拉住她,道,“小心为上,若是方向固定,雪娘也不可能会被困住这些年。”
“皇甫姑娘所言有理。”
寒易凝后怕似的躲回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