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
“这么开心，他答应了？”程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上像是被人扎了根刺。
“答应什么？”许眠一脸不解，随即后知后觉道：“哦，你说那个啊，我都说了你误会了。我找他是给他道歉的。”
“道歉？”程焰愣了。
“就觉得以前做的那些给他造成了挺多麻烦的，不太好，所以去道个歉。”
“那你干嘛那么想考年级第一？”
许眠长舒一口气，笑着说：“程焰，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曾经有一次，我跟你开玩笑说，你怎么这么厉害，次次都能考第一。”
程焰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然后你说，如果我好好努力，一定能比你做的更好。”
“所以我就想试试，看看自己的潜力到底有多少。”
毕竟，她也没多少时间了。
人生在世，总要不留遗憾。
“程焰。”许眠出声，喊了他的名字。
“嗯？”
“今年，我们一起跨年吧。”
（八）
年底的时候，许眠的病情愈发严重，浑身疼痛、呼吸困难，整夜整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有时候一旦出血，便难以止住，整个人也跟着瘦了一大圈。
但这些，她都没敢告诉程焰。程焰来的时候，她也一直强撑着，让自己的状态看上去能好一些。
她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某日夜里，程焰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医院打过来的。
医生告诉他，许眠的病情突然恶化，如今正在抢救室抢救。
程焰赶到的时候，抢救室外空无一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许眠在这世上能依靠的，或许只有他一人了。
他难以想象，如果当时他私下里没有向医生留了电话号码，许眠现在会怎么样。
她可能，真的连能给她签字的人都找不到。
程焰在抢救室外不停的踱步，用尽各种法子，祈求神明庇佑她平安无事。
她才十七岁，她的人生，不该止步于此。
她还没能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
她不能就这么离开。
凌晨两点钟，许眠抢救无效死亡。
程焰不记得自己最终是怎么从医院里走出去的。
他只觉得，他从没觉得医院的走廊是那样的漫长，漫长到他每走一步，都觉得是一种难以诉说的煎熬和痛苦。
他听见自己低声呢喃：“许眠，说好了要一起跨年的，你怎么又骗我啊……”
“算了，我知道，你肯定是为了去找蒋时安，才不跟我一起跨年的……”说着说着，泪水模糊了程焰的双眼，更深露重，他已经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他们不会一起跨年了。
今年是，明年，年年，也亦是如此。
许眠葬礼的前一天，程焰将那个玻璃罐子打开，把里面的星星尽数倒在桌子上，一颗一颗，慢慢地拆开。
每颗星星上，都用黑笔认认真真地写上了一句话。
——“程焰，今天你没有来，我好像有些想你。”
——“程焰，今天下雪了，你在学校过的怎么样？”
——“程焰，生日快乐。”
——“程焰，我不喜欢蒋时安，我喜欢你。”
——“程焰，你要岁岁平安，长命百岁。”
……
许眠的葬礼上，许丹萍托了人过来，自己却没有亲临。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在乎过许眠，但程焰认为，许眠的葬礼，她至少要回来露个面。
如今看来，是他想错了，许丹萍根本不配为人母。
这雪连下了三日，一直都没有停，今日反而愈发的大了。
像是在为他的女孩儿送行。
程焰捧着一盆山茶花，伫立在许眠的碑前。
那山茶花开的正盛，不似枯萎的那盆。
程焰守了许眠这么久，从未听过许眠向他表达爱意。
他不会知道了。
其实上次窗上起雾，许眠写的，是他的名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