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建人与前任交接时,对方很明确地保证过,这位名叫“伊澄奈也”的重点人物十分具有契约精神,非必要不联络,联络仅限非周末。
本着对工作负责的态度,七海抽时间专门面见了这位据说非常省心、完全不需要保护的保护对象。
从公寓出来,七海扯松领带,倚在车旁点上一支烟。升腾的烟雾让人无端放松。
然后他就透过缥缈的雾气,发现那女人正站在窗边看他。
不知道普通人能从十七楼的阳台看到什么。
七海低头,编辑了一封简短的邮件:“今天的工作顺利结束,感谢配合。”
很快收到回复:“不客气。下次见面前请处理好你的伤口,我不喜欢血的味道。”
于是七海确信,这女人大抵是“窗”。
因为通常不具有抵抗的能力,“看见咒灵”对七海曾经见过的多数“窗”而言都并不是生活的附加奖励,而是无妄之灾。
如果接到联络的负责人不够重视,抑或先遣处理人员赶来的速度太慢,往往会演变成一场只有自己目睹且无能为力的单方面碾压。
七海过去也曾被安排重点关注几位身份特殊的“窗”,只是自从接手伊澄奈也的任务,其他派遣就同时被收回了。
直白地表达了这个人的重要。
重回高专以来,他时常因为一句“我家卫生间有个巨大咒灵”放下喝到一半的威士忌,深夜跨越大半个东京,赶到才发现是一只平凡的八脚节肢动物。
学生们尚不能独当一面,真正独当一面的教师又每天关机玩消失。
拎着速食晚餐从便利店出来,七海驻足看着面前行色匆匆的人,第一千零一次平静地想:五条那家伙怎么还没被做成炸猪排。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时,七海原本以为是最近愈发常见的电话推销。
正要挂断,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沉默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伊澄小姐。”
“嗯,七海先生你好。”
对面拨通时显然没能酝酿好台词,因此好一会听筒里十分安静。
就在这堪称漫长的寂静里,七海敏锐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七海?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七海吗?”
“……”没再拖延:“伊澄小姐,请将您的定位发送给我。”
很快传来简讯。
他扯松领带计算距离,忽然几步之外的转角有一束目光紧紧跟随着他。
“这可真的是,冤家路窄。”
七海环顾四周。
这里虽然离闹市还有一段距离,到底不是荒山野岭,贸然动手绝非上策。
然而对方却并不打算给他犹豫的机会,火焰迅速蔓延,意图封死他的退路。
七海将装有生鸡蛋的袋子放在墙角,一手拿着电话,声线保持一贯的冷静:“抱歉,我现在不太方便。”
“请您在确保目标对象安全的前提下,暂时撤退到约定区域,半小时后联络。”
“半小时?”漏瑚头顶冒出滚滚浓烟,“你很快就会为自己的目中无人付出代价。”
“包括十二分钟的通勤时间。”七海解开缠在咒具上的绷带,“既然额外工作量已成定局,希望我们至少能速战速决。”
……
“怎么去了这么久?”
七海勉强撑住地面,回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黑暗中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用脚尖踢了踢他放在墙边的袋子,然后哈哈笑着大力踩了上去。
露出一张满是缝合线的扭曲的脸。
目标对象安全?
伊澄试图回忆:是要求确保这个粉头发安全?而不是她的安全?
听筒里传来信号不稳定的噪音声前,她已经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向来习惯收敛起自身四溢的咒力,强迫自己变得脆弱柔软,从头到脚包裹进人类社会里。
眼下对方显然不走这个路数,属于同类的压迫感跨越半个城区肆意汹涌。
几个学生慢她一步,到底从她微妙的表情里看出了不对。
频频望向窗外的举动可能被曲解成了想要寻机逃离,一黑一白两道影子箭一般破空而来,在离她半尺不到的地方骤然停下,对上伊澄疑惑的目光。
伏黑原本已经做好突击的准备,然而玉犬的行为过于怪异,正在惊疑之时耳边传来嘈杂的抱怨:
“惠,怎么了?”
“喂伏黑,晚饭没吃饱吗,怎么总关键时候卡壳?”
伏黑忍无可忍:“闭——嘴——!!”
听筒里传来忙音,伊澄感到一阵久违的头疼。
低头看向两只玉犬,随口道:“坐下?”
玉犬摇摇尾巴,乖乖坐在她脚边。
伊澄顺势蹲坐在原地。
比起上一个中间人,她和七海真正见面的次数很少,大多是公式化的问候,以及通过快件转交的身份证明和护照。
上次联系是她到东京的第二天,出于社交礼貌象征性邀请他共进晚餐,他则象征性回复“非紧急性质的工作需求请通过正规渠道进行提交”。
记忆中的七海建人尽管有着十分严格的工作时间安排,却仿佛每时每刻都保持在蓄势待发的工作状态。
领带都透露着一丝不苟。
这次也要相信他吗。
伊澄花费了几秒钟时间思考,略侧了侧身闪过直冲面门的几枚长钉,然后有了答案。
“这个方向直走大约七千米,”伊澄坐在地上,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窗外,“有一些突发情况。”
回忆了一下过去几分钟里招呼到自己身上的术式,越发心安理得:“可能需要支援。”
相信他,应该也包括相信他的学生吧。
“说清楚,什么突发情况。”
伊澄逐渐意识到这群人里好像只有黑头发是个靠谱的交谈对象:“七海,认识吗?”
摊手:“他如果受伤,我会很困扰。”
很快从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