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昨夜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到了早上,气温反而降到更低,路面结了一层薄冰。
天气这样恶劣,高专的庭院里却站满了人。
经过几年摸爬滚打,下属自己也到了能让新入行的小鬼九十度躬身喊前辈的年纪,在小野千岛面前却依然只想卑微地为她撑伞。
将伞努力向小野千岛倾斜,忍了又忍,还是压低声音开口劝道:
“小野前辈,先进去等吧?”
成功得到曾经的上司一记熟悉的白眼。
庭院虽然宽阔,今天到场的却都是咒力数一数二的大前辈,远处雀鸟扇动翅膀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他堪称标杆的东京口音。
下属明显感觉到周围投来几道略带笑意的视线。并非觉得他无礼,不如说在高度紧张的氛围下,这样天真的发言更像是一种调剂。
但下属依然感觉受到了轻视。
不是为自己,而是暗暗为小野千岛鸣不平。
——你们只是没有见过她年轻时的样子,只是没有和她一起工作过,只是没有那么幸运能得到她的引导……
下属握紧伞柄,觉得有些委屈:小野前辈腰和腿都有旧伤,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严寒。
“别哭哭啼啼的!”
“孱弱”的小野千岛飞起一脚,重重踩在下属的皮鞋上:
“伏黑校长还拄着拐杖呢,有本事你去给他搬个凳子!”
下属一愣。
伏黑校长一直守在门口。传闻中和他关系最好的两人——钉崎前辈坐在轮椅里,膝上盖着厚厚的毛毯;虎杖前辈牵着一个孩子,大概是家族中最小的一个。
他们都没有撑伞。
下属吸了吸鼻子。
嗯,他不敢。
于是为了防止小野前辈也想接受风雪洗礼,他只好保持沉默,寄希望于小野前辈忘记自己的存在。
…
不知过了多久,伏黑校长终于动了。
他几乎毫无征兆地将手杖扔到一边,向前走了半步。
大约是在雪地里站了太久,显得有些踉跄。
其他人纷纷侧耳细听,以为是自己错过了什么信号。然而分辨良久,都没发现异常,只好面面相觑,深深怀疑自己的咒力竟然已经衰退到比不上百岁有余的老人……
只有小野千岛一眼看见,伏黑惠伸手触碰的,是一枚细小的碎片。
因为上面携带的咒力过于微弱,才没有被众人捕捉到。
但是很快,道路尽头出现了一些亮光。
小野千岛条件反射想抽出咒具,亮光及至近前,她才发现那不过是折射了落雪的碎片。
一大丛碎片在伏黑惠头顶展开,聚拢成一把晶莹剔透的伞。
下属愣愣地看着,发现自己竟然冒出些找到知己的亲切感。
远光灯耀眼,汽车轧过松软的白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终于,那位让大家等候数小时的贵客到了。
伏黑惠躬身亲自拉开车门,递出一只手。
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的女人,踩在地上的脚趾圆润。她完全略过了伏黑惠的绅士礼仪,顶着明显是后辈的一张脸,开口却完全是长者的口吻:
“我不是发过短信,因为暴雪会晚些到吗?”
“惠。”
她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些调侃,仿佛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她的左手抱着一只黑色的木盒,上面并没有特意安放照片,小野千岛却立刻意识到那是谁。
她倏地站直了。
一阵冷风吹过,带起伊澄奈也另一边空荡荡的袖管。
伏黑惠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她注意到,向前探了探身,笑起来:“吓到了?”
伏黑惠不说话,她也不强求,视线移向悬在他头顶的伞。方才还异常稳固,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执着跟过去的伞立时碎裂,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化成碎片点点,钻进了她的衣袖。
于是她的右手终于有了实体。
伏黑惠依然没有动作,但小野千岛与他多年共事,非常敏锐地发现——
他应该是松了一口气。
伊澄奈也用刚刚回归的右手拍了拍伏黑惠的肩膀:
“怎么年纪越大,胆量反而越小。”
她自顾自有说有笑,几位高层却都一脸肃穆,沉默地跟着她和伏黑校长走进内室。
下属已经动了脚步,才发现小野千岛还站在原地。
下属眼神示意:?
小野千岛:……
她轻叹一声,完全无法理解外面是怎么将他传得神乎其神,明明无论怎么看,他都还是当年那个把油门当刹车的毛孩子:
“你知道他们去干什么吗,就想进去?”
…
“我的确说过,希望邀请一些人来见证,不过一下车还是被震撼到了。”
伊澄奈也拍落身上的雪,将木盒轻轻放在桌上,屈膝坐下,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自己做主,还放了些其他的消息出去?”
伏黑惠正在清洗茶具,闻言又是一皱眉:
“我只说你将回高专的日子定在了今天。”
“但时隔九年,这条讯息意味着什么,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伊澄奈也想了想,点点头:“有道理。”
抚上木盒:“知道过去这么久,还有人在等他,悟一定很骄傲吧。”
伏黑惠倒茶的手一停。
“怎么,这是某种禁忌吗?”
伊澄奈也看着他,又环顾四周,扫视了一圈其他人的脸色。
“那就是单纯的怀念了。”
她声音很小,像在自言自语,安慰似的拍拍木盒。
“各位都请坐吧,我没有靠年龄撑排场的习惯。”
见他们没有动作,她想到什么,又添了一句:
“他也是。”
众人不约而同去看伏黑惠,但他却没什么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