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在下雪。五条悟隐隐听到野兽的嘶鸣,从昏睡中醒来,视线尚在模糊,条件反射捏了个术式丢过去。
嗷呜一声,一团橙色的影子消失在小山坡后。
这时他才隐隐看出,大约是只饥饿的野狐。
山里野兽众多,这几天又突降暴雪,再加上——五条悟看了看自己腿上的伤处,用外袍兜起一捧雪,冰敷止痛。
早知道就应该让家仆出来找那几个没用的小鬼。
尽管自己也尚在“小鬼”的年纪,他却丝毫不觉得这样想有什么不对。
事已至此,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家中的侍从反应快些。
额头传来温暖的触感。在冰天雪地折腾几日后,这简直成了一种奢望。因此未及细想,五条悟已经遵从本能般靠了过去。
睁开眼,是一个撑着伞的小女孩。
她看起来吓了一跳,脸红红的,正艰难地一手撑着他,想退缩又不敢动的样子。
这幅模样取悦了他。
“那个……请问您迷路了吗?”
她小小声地问道。
五条悟沉默地与她对视,半晌才清了清嗓子:“没有。”
沙哑得不像话,他怀疑自己正在发烧,并且她已经发现了。因为她脸上的担忧并没有丝毫减少,甚至正将织满小花的围巾解下来,试图将它套在自己身上。
五条悟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思考应该怎么拒绝。
“您想试一下吗?”
她将围巾叠好,捧在手上,小心翼翼递过来。
“我叫由里子,伊澄由里子,叫我由里子就好啦~”她指指自己,又指指他,“请问应该怎么称呼呢?”
五条悟只是静静看着她。
他的名字与姓氏都会是招致灾祸的诱因,眼下风险尚在,决无理由轻易将身份告知他人。
至于胡乱编一个假名字——
他不屑于此。
“啊,不太方便……吗。”
她尴尬地笑笑,摸摸鼻子,仿佛有些失落,但很快就安慰好了自己:“那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哦!”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到我家了,方便的话,请进来歇歇脚吧。”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扶他,“可以喝些甜汤暖暖身体。”
感觉到双腿的僵硬,五条悟别过脸:
“前面带路就好。”
歪着头偷偷打量了他一会,女孩将围巾塞到他怀里,踩着木屐嗒嗒跑远了。
手中拿着围巾更难保持平衡,于是他最终还是妥协,松松垮垮搭在肩上,扶着树干走出几步。
女孩回来了,带着两根长长的枯枝。
“请务必拿着这个!”女孩牵起他的手,将其中一根放进来,做出撑在地上的动作,扮了个鬼脸:
“前面的雪很厚,不拿着拐杖的话,就连我这种本地人也很容易摔倒哦!”
“准备好了吗?那我们,出发!”
五条悟睫毛低垂,没有回应她过度外溢的活力,和迂回又明显的照顾。
之后她当真乖巧地在前面引路,一次都没有回头。五条悟起先有些怀疑她的身份,毕竟普通人家年幼的孩子怎么可能只靠听力判断与他之间的距离。但山路崎岖,雪地湿滑,他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
如果是咒灵,不会毫无反应;如果是家族中敌对势力派来的杀手,应该发现他昏迷时就已经动手了。
何必废这些力气。
不知走了多久,女孩终于停了下来,转身向他招手:
“快来,今天妈妈还做了饭团呢!”
连日的饥寒交迫导致他的嗅觉不大灵敏。女孩这样一喊,他好像真的隐隐闻到饭菜的香气。
下一瞬眼前一黑,迎面摔倒在地,彻底失去知觉。
…
感觉做了一场争斗不止的梦,睁开眼缓了一会,才发现是屋内的烛火一直在跳动。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伤得这么重,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先去村子里叫一些大人来帮忙的,你就不会拖着伤腿在冰天雪地里走这么远了!”
“……那个时候,我大概已经冻死了。”
“不会的,我会把围巾和外套留给你的!外套是妈妈亲手缝制的,里面有动物的绒毛,是暖暖的!”
五条悟:……
“那你呢?”
“我没关系!”女孩咬着唇,眼角泛红,“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很耐冻的。”
五条悟:……
他怀疑女孩自己也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傻话。
但她看起来,好像在真心诚意的难过。
五条悟在心里轻叹一声,抬起手,不甚熟练地摸摸她的头:“没关系,只是看起来严重而已,很快就会好了。”
“……真的?”
“嗯。”
原以为家中的侍从很快就会找来,没想到在这里一待就是半月。她们母女居住的地方不知为什么,离聚居的村落还有好一段距离。这样的天气,他也不可能开口要求她们为了他专程出去求援。
即便真的去了,还会有引来敌人的风险。
于是五条悟暂时作罢,打算等双腿恢复一些就自己离开。
一天午饭过后,五条悟一手托腮靠在窗边,回忆着出门前同侍从商议的计划是否有不合理之处。
专注地想了一会,奈何总有一道视线时不时飘过来。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啊,抱歉!”
由里子光明正大偷看被抓到现行,慌张地跳起来:“我不是有意……冒犯的,你介意的话,我会注意一些,以后不要……”
后面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不要偷偷看你的……”
生在五条家,他向来是众人的焦点。但在对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更何况,她有意无意看着的,一直是自己的眼睛。
这些话他从未对旁人说起,但当对象是她……心无城府,善良得有些多余的伊澄由里子,他的戒备心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