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绮就坐在河边看日落月升,街道的灯时歇时醒,人也陆续归家,她才离开。穿过几条巷,她发现儿时记忆中的街巷有些已经走不通了,她为此耽误了一会。她到时,宴殃早已在门口驻足等待着,她的眼睛还没看到他时,那人的目光已经锁在了她身上,荣绮淡定走过他身边,只是客气说道“宴大人。”
荣绝得知那次兵场荣绮给了他一记下马威后又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不看荣脸也得看桩面,打桩真的很累,扎马步也是。
宴殃回了一句,但荣绮没有注意听,因为她的心思已经飘在了这座楼上。
醉风楼富丽堂皇,极奢无比,所及之处金玉喧宾夺主用黑木压制,不显庸俗。抬头不见顶,楼檐层层,每层壁画寓意不同,每过一层壁画随之愈发精致逼真,从牡丹人间到凤凰天界,从南海夺珠到仙女散花,荣绮想‘若是让阿罗知道了,她定会讨厌荣绝在此时给她任务。’她走走看看,宴殃跟在她身后,痴迷地将她的一举一动刻在脑海里,何其有幸,陪君共赏。
荣绮走上顶层这才惊叹,最妙的还是五层的视野整层通透,六面敞开,坐拥整个帝都最好的视野,无论城外商业还是帝都繁华,一应俱收。
帝都的夜禁在此时却是一番别样的韵味,在城中感受到了山林静谧。烛火无法媲美星光,有月光的作配真是天上人间。
荣绝反倒在五层等待许久,荣绮打开门,一副大咧咧的模样,其后还是那权宦跟着,他一时顿住,这祖宗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他一个招手,荣绮坐在了他的旁边,荣绮纳闷,怎么一进来荣绝便在瞪她?这男人真难懂。两兄妹眼神一来一往,宴殃一人尽收眼底只笑不语,三人的气氛反倒莫名融洽相处。
三人入席后,佳肴接踵而至,宴殃举杯对着荣绝,“荣大将军,这一杯敬您凯旋。”他侧头全饮,而后自己又倒了一杯,目光对向了荣绮,荣绮也知顺序,她举杯对上他的目光,只可惜这大人目光闪烁,似乎不想面对她。荣绮也不会自讨没趣,毕竟那件事也算驳了他的脸。
“小将军,奴第一杯贺您凯旋。”
“第二杯祝您升官”
“第三杯谢救命之恩。”荣绮还没反应过来,宴殃已经连喝三杯。
“敬您。”宴殃不卑不亢的语气,举手投足之间礼数尽到,一套下来无可挑剔,也打了荣家兄妹一个措手不及。荣绮倒吸一口凉气,她再怎么迟钝也能感觉出来...宴殃这是在拉拢他们啊。
她可招架不住这个,随即瞥向荣绝,两人心有灵犀一般互相对视。出于礼貌,她还是回了三杯。随后荣绝偏头点了一下,荣绮心领神会,他点的是菜,大概让她闭嘴专心吃菜的意思。她就说嘛,天塌了还有荣绝顶着。
她便听话地专心吃起菜,两人身旁都有夹菜侍人,一点一点夹着,虽然不多但眼前盘中没有空过,夹得恰到好处,一口下去嘴里不多不少。荣绮吃着无聊,就往荣绝盘子瞧去,他和宴殃说着话,盘子里基本没动过,但那侍人是有眼力见的,凉了便换一个盘继续夹着。
只不过,荣绮转身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鱼的?”她还是发现了不对,荣绝盘里和自己盘里的大差不差,只是她这位侍人从没给她夹过鱼肉,甚至海鲜都很少。
“是大人嘱咐的,说小将军不喜。”小九弯腰低声恭敬,她寻声抬头看去,越瞧越觉着眼熟。她端详小九的模样却被宴殃看在眼里,他扣着杯壁,隐忍着嫉妒。小九感受到了来自高位的注视,他急忙想要开口时,荣绮又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打断又说道“诶,那日掌掴李虎的是你吧?”
小九轻轻点了点头,荣绮听后跟着满意地点头“宴殃倒是会教。”她示意他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巴掌打得不错。”说完小九笑了,那笑宴殃差点将酒杯甩到他的脸上,两人的心照不宣笑得太刺眼了。
“大人他见不得将军受委屈。啊,您可是大功臣,大人说千万不能让英雄寒心。”小九说完前半句差点掌掴自己,这么暧昧的话小九都想自拔舌头,好在圆了回来。但是那道电一般的目光直击小九,想来这下回去免不了一顿罚了。
荣绮瘪瘪嘴不以为然,自以为是官场话没劲。随后她便两耳不听餐桌事,专心吃菜吃酒。酒过三巡,荣绮见窗外街灯渐灭,愈发显得月儿天下独大,绵延的山脉似乎越来越接近它,有点像草原远处的雪山,只是它没那么冷傲。
今夜的酒荣绮喝的明白,左不过是逢场作戏,用她救了他的东风,想要拉拢哥哥这条船。好喝的酒里带着一些涩味,她喝的不痛快。下次她必要带着阿罗他们来放肆喝一场。
她把视线收回到酒桌上,宴殃和荣绝说着场面话,哥哥似乎也不燥,就这么你来我往,荣绮撑着下颌,看着诺大的厅房,只有他们几个有些冷清,若是....若是那人在,好歹能唱上几句助兴。荣绮心下感伤,好友都在塞外,这繁华的人来人往的帝都竟没几个知心的。
“在想什么?”荣绝拍了一下荣绮大腿,荣绮喝了酒就出现平日里绝不会看见的惆怅表情,在塞外喝醉了爱拉着人谈天说地探讨人生,在帝都估计就感伤无一知心人。荣绝的一巴掌直接把荣绮拍清醒,她瞪了一眼荣绝,转而看向宴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宴殃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不再是那么冷漠的眼眸,有了一些温度,他很喜欢。他低头陪笑,对上她,他总是羞怯。
夜里,酒终人散,宴殃看着他两离去的背影目不转睛得一动不动,他盯着那个背影许久,见她慢慢不见,他有些慌神,但他也只能稍稍踏出一步去追寻那个渐行渐远的模糊身影,只有她不回头,他才敢跟随着她。
平日繁华的大街上,当下只剩荣家兄妹,询着月光,对着自己的影子,影子很长,似乎伸向了皇宫。
“宴殃的救命之恩,你何时救了他?”荣绝的声音低沉,在月下十分清晰,像是穿透窗的风。荣绮与他肩并肩走着,两人却矮上一个头,因而影子也差很多。
荣绮暗自比较着,嘴上还回答道“噢,前些日子在城外山野中和阿罗偶遇来着。回想起来那日情形还真有点危险。”
荣绮踮脚走着,相比之下他俩的影子还是差了些,她的注意全在那里,突感肩上一股力量,惊呼一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