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身子一抖，憋着话，说不出一个字儿。
温念苏叹息，明明她只需说一声，她若是真这般有胆子，又怎么会不告知她唯一的女儿，又怎么会放任小厮，让自己的女儿撒雄黄。
要知道，撒了雄黄，那就是□□，吃了可是要命的。
可她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最后颤颤巍巍就说了句：“不是的，不是我，官人，我从没这么想过。”
她娘总是这样不冷静，明明她外公也是知书达理的县丞，她是嫡女，理应有沉着应事之态，事情原委细细道来也并非难事。
可她除了会些女红，通晓诗书礼易，别的交际，通通以谦卑、不招惹为主。
但她那哪是谦卑，分明就是羸弱，不似那二娘子，虽说暗地里头只是个舞女，明面上被当家的去了舞籍，抬进了门，可她也是能争取到体面的。
温念苏曾或多或少抱怨过，她娘总是以“我堂堂嫡女，才不愿不做那勾栏样式的行径”来回应她。
她独独忘了，温念苏也不过一介庶女，她娘从未考虑过她这层身份。
“啪!“又巴掌，大娘子脸上闪过一丝爽快，“蛇都在那躺着了，你还狡辩些什么?真是鳄鱼的眼泪，假！”
当家直晃头，侧目，“罢了，家法处置。
三娘子脸颊两边都红透了，当家竟连正眼都不给，好歹也是枕边人，竟是这样不留情面。
短短几个字，泣血的痛。
“够了，“温念苏叹息，“爹，不是我娘，是我想吃蛇肉，书中说它……甚是美味。”
三娘子本是红着眼眶看着地板，闻言猛地望向他，直摇头，眼里满是不解。
当家先是一愣，摆了摆手，“为母不教，此为一过，为子不良，此为二过，都家法伺候吧。”
温念苏当然有别的对策，她也能找着证据细说原委，光是她那句话本身就能揪到不少错，可她依旧选择不说。
得让她娘真正意识到，自己不去谋取些好处，自己尽管安分守己，依旧会有人看不顺眼，遭受无妄之灾。
得让她瞧瞧，自己的忍让，对做儿女的，又是怎么样一副光景。
以往她不愿给吟诗作乐的母亲施加压力，总是自己扛着，学着她不言不语。
温念苏死了才真正明白，结果不会陪着演戏。
中都十月就已是寒凉，温念苏母子跪于温家祠堂前，并无入堂。
温氏家规，妾室不可入祠堂。
面对着正堂，里头门扉敞开，立着个家规家训的牌匾。
明晃晃刻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母女俩憋着声，直着腰肢，小腿脚踝处正被荆条一下又一下地鞭打着。
这地方除了郎君，是不能让外人瞧见的，就算是伤着了，捂得严实，自是不会落人口实。
温念苏仰起头，本是想让酸胀的舒展感吸引些注意力，眼睛却被滴了东西，冰冰凉的。
越滴越多，原是下雪了。
这雪，白得虚虚幻幻，冷得清清醒醒，倒是将小腿处的灼热感减轻了不少。
一面是潋滟地红着，一面却是飘渺落着雪。
还未来得及好好欣赏这漫天的初雪，旁边的母亲却是悄然闭了眼。
下一瞬到了地。
荆条却依旧挥舞着。
温念苏心一紧，怒喊：“够了！还打什么打，没见三娘子晕过去了吗？”
她想站起来，腿却像是被抽了筋，根本没办法稳当。
在远处看着的小蝶和母亲身边的梅姨终于能有所动作。
得了令，匆匆赶过来，小蝶气愤地抢过两位仆从手上的荆条，恶狠狠地瞪着，“还不快去请大夫！”
梅姨搀扶着三娘子要起来，但一个人扛不动，只得抬着一只手臂干着急。
小蝶本是要去扶温念苏的，被她拒了，“你去帮梅姨扶我娘，我自己可以，别愣着，快去，天冷，我娘身子骨软，受不住的。”
见三娘子被两人搀扶往厢房里头走了过去，温念苏这才松了一口气。
握了握拳，想寻些暖意，才发觉手上竟还稳稳当当地缠着周景序给的手帕。
玄色在这茫茫白雪中倒是显得亮堂。
一股风飘忽了过来，她抬眼似乎能够瞧见祠堂屋顶站着个人。
幻象吗？
怎么有人跑上了屋顶，难不成是老祖宗幽魂？
思及此，她自顾笑了。
如今她是无法靠自己站起来了，只能再吹会儿冷风，喝点儿雪水，等小蝶过来扶。
迷迷糊糊中，她眼前晃来一个影子。
瞬间落了地，定睛一瞧。
两个时辰前她毒死的蛇。
四姑娘和五姑娘正站在小厮身后，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五姑娘不屑，“吃啊，你不是爱吃蛇吗？赶着巧儿了，这天降大雪，还能给这条蛇冻住，咬起来应当是很脆的吧哈哈哈。”
四姑娘也跟着她笑得肆意又狂妄。
回忆里头倒是没有这样的剧情，温念苏本是不愿主动惹是生非。
可如今她不是不想斗，是真没什么力气与她们斗，更何况，此刻她跪着，真是一个自己人都没有。
她眯着眼，面上带喜色，“我倒是想吃，但是这蛇都被我撒了雄黄了，再下肚我可就真要见祠堂里的老祖宗了，府里头要是传出这样的事儿。”
温念苏低头叹息一声，“那可就······我是没什么关系，可四姐姐和六妹妹也都是刚过及笄之礼，怕不是会没人下聘的。”
五姑娘气急，抬手就要落巴掌。
温念苏寻思着她这话有惹到人吗？怎么这都说不起了，
心叹作罢，闭眼等待着。
以往憋屈久了，竟是不知她们是这样不讲道理的。
没等到。
提起眼皮子，原是被四姑娘温晚秋拦住了。
“五妹妹，这大雪天的，她又刚受完刑，万一你这一巴掌下去，她倒了地，责任可就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