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荣绮手拿火把,集结了三十人小队。程英,阿罗各带领十人,剩余人跟着荣绮。他们兵分三队,以宴殃所说,一路探寻。
“将军!”程英小声喊道,他们蹲在暗处,以树为盾,保护着自己。一路上,程英发现了更多的脚印,人马交错。
宴殃待在荣绮身后,她一直护着自己。
“人数约有百余人,大概是一支突袭暗杀的小队。”荣绮一眼扫过,密密麻麻,沿向远方直路。
远处无光,幽暗狭长不见头,只有几声野兽嘶吼,来印证前方有路。诡静阴湿,有微小踏足声,是某种动物在夜间匍匐捕猎的谨慎。
队伍所在的火光太过招摇,吸引了夜间的野兽。荣绮的耳朵敏锐,她能感觉到野兽在呼吸。她可不想,没有见到南疆人就死在野兽手里。
她一个手势下去,阿罗程英的队伍迅速分散,朝不同方向扩散开。他们继续寻找南疆的踪迹,荣绮带着宴殃在原地作为后方保护。
“宴大人,你要小心。”荣绮手挡在宴殃身前,侧头提醒道。她没法专注于他,她更在意野兽的嗅觉。
黑夜适合血腥,因为会遮掩刺眼的红。撕咬也要在黑夜里,它会蒙上一层心跳。眼睛在黑夜里,是最柔软的武器,人不会依赖它但需要它。
荣绮眼睛盯着某处,耳朵可以听着四面八方的消息,有风有叶有波动。
她的眸光突然汇聚在一处,绕过宴殃,将火把扔给了他。从腰处一把掏出自己的弯弓,箭矢是黑夜的眼睛,它准备好了去撕咬猎物。
“咻!”
宴殃的耳边只有一声干净的声音,黑暗中如同神明发出的指引之音,给人会心一击。你看不到光,光却已在那处。
眨眼间,一阵沉蒙的呕血声从箭矢方向传出。
荣绮放下弓,接过宴殃的火把。朝着声音方向走去,是一只独行的狼。她没看见宴殃愣在原地。她在刀光剑影间,早就一招制敌。她不允许任何危险有喘息机会。
“人没找着,却猎了一匹狼。”
荣绮觉得大材小用了,可惜地说着。她干脆地把箭矢从狼头拔出,用自己的衣服随便擦了擦其上的血液,然后又放回了箭袋里。
她抬头看了一眼宴殃,“没吓到你吧?”她感觉宴殃有点不对劲,是木讷的。
“没……没事。”宴殃咽了一口口水,是谁会想不开,要和荣绮为敌。
荣绮并不打算把狼带回去,随便地扔在旁边,作为路上的插曲。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荣绮拍了拍宴殃的肩膀,“没事的!很安全!你若是怕了,我便让人护你回去。”她很体贴,在这个时候。她似乎任督二脉都打开一般,比往常更能感受到别人的微妙变化。
“我不怕的!将军很厉害!”宴殃在夸她,荣绮一愣,哈哈大笑起来。荣绮她很单纯,她很喜欢别人夸她厉害。
“哈哈哈哈哈,宴大人有眼光!”她又很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宴殃一下没站稳,往前倾了一些。
她领着他继续前进,火把是天上星星降落人间,很明亮。
荣绮抬头看了一眼与夜色截然不同的光色,果断地将火把熄灭,从衣袖中拿出了火折子,靠微光前进着。
她在前,小心走着,探着腿,弯着腰。
突然,眼前站出一人,她抬头,“宴大人,你怎么...”
宴殃捏住了她衣角,“跟我来。”他在前,做她的指引者。他用了只有他两听得到的声音,在这时,万籁俱寂,只有彼此的心跳和耳后士兵一点点的脚步声。
宴殃带着她,穿过一片丛林,蹲在一处被黑暗吞噬的角落,微光也那么刺眼。宴殃握住荣绮手腕,吹灭了她手里的火折子。她能感受他温热的气息在她手里拂过。
他们贴得很近,宴殃知道。
“看,那里。”宴殃把头低下,对着荣绮小心说着,他的手就在自己眼前,荣绮看着他的修长骨节的手指,看去。不远处火光忽闪忽闪,照着山壁人影涌动。她眯着眼,眼里的思虑唯有她自知。
荣绮盯着那里,三五士兵围着篝火取暖,山野比市井更早体会冬天。那些南疆士兵藏匿在一处山谷断崖间,冷风直面,篝火时不时暗淡又重新恢复生机。更凑近一些,甚至能让崖壁传回他们的窃窃私语。
但是,他们的方言无人能知。正当荣绮为此苦恼时……
“将军,他们准备..”
宴殃在此时说话了,他还在认真听着断断续续的声音,荣绮不可思议的看着宴殃,他认真聆听却听着模糊的人声而苦恼时,“他们准备趁我赴宴,你们注意力分心时,由后包抄偷袭。”
“你,你怎么知晓他们的语言?”
荣绮目瞪口呆,震惊使她僵在原地。她抬头看着这个人,今夜的他着实有些让人惊艳。
“以前,在贵人身边学来的。”
宴殃喜欢她注视着他,这一刻她的眼里只有自己。多年前在太子身边偷学来的小把戏,有朝一日竟能让她为他驻目,他心里很甜。
荣绮心下一沉,他们竟想着小人之计,荣绮最厌恶的阴招。荣绮一手抬起,本想发出信号,但她看了一眼宴殃,她说道“你留在这里。”
宴殃本想开口,荣绮另一只手拦住“我不是瞧不起你,只是我们彼此之间不够默契,我不希望会有意外差错。宴大人,请你理解。”
宴殃背对着月光,而她面对着,她认真的模样让人心悦诚服。宴殃抿嘴,最后点了点头。他不可以成为她的累赘。
树林的伪装是最好的武器,荣绮留了两人在宴殃身边,她带着良山等人,准备去围剿那群偷鸡摸狗的小人。
她离去的背影很果断,她在面临死亡不是吗?
宴殃想,这便是她与他之间那千沟万壑一般的差别。但他爱她,野鬼需要千万劫难方得一束光,那也值了。
宴殃站在树林间,如夜枭一般盯着人间种种,他安静如鬼,淡薄人气便是他最好的伪装。那两个士兵也不敢靠近他,只是在宴殃周遭保护着,他比山风刺骨,比荒野阴深,他身上的生杀之感,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