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气破亮而来,随风渡到神慈巷,咯吱一声,槐枝敲响了这初开的晨熹。
五楼,窗户半开,枕边的手机嗡嗡震动。
少女的乌发散落,弯弯曲曲,在她红润的脸蛋上装饰成一个美好弧度。
震动声不停,盛衿雾迷蒙着眼,摸到手机,按下接听键,抬起玉白手肘遮住杏眼,懒懒出声:“喂,妈。”
“九九,还在睡懒觉?你爸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才没问过!”
听出老父亲语气里的不满,少女伸了个懒腰,嗓音也有了实质的暖意:“妈,我打扫完屋子就回来。”
听筒里传来盛父语气缓和的声音:“哼,知道就好,暮阮也回来了,就你还在外面。”
盛衿雾哭笑不得,宋暮阮和她家是邻居,从小到大,盛明史总爱拿她们作比较,不过比的不是学习,是爱。
比如小学的时候,宋暮阮见宋母上课辛苦,摔了小猪存钱罐,跑去给妈妈买胖大海,而家人同样也是教授的盛衿雾就没有想到那么多,一天天该吃吃,该玩玩,存钱罐什么的,过几周就换地方藏。
因为小时候盛明史除夕夜打牌没零钱,一次趁她睡着,偷偷把她的存钱罐掏了个空,只留几枚一角的硬币在罐里叮当响。
盛衿雾深深记得马失前蹄的教训,所以这是她不给盛明史买胖大海的最后倔强。哪怕当时眼红的老父亲明里暗里示意了数十次,可她就是不为所动,左耳进右耳出。
“知道了,我马上就回来,爸。”
“好,那妈妈现在给你做你最喜欢的鲫鱼汤。”
“谢谢妈。”盛衿雾挂了电话,伸了个懒腰,感觉全身的元气又回来了。
果然家是个好地方。
盛衿雾本就是华市人,她现在住的小二室是当年父母结婚时,爷爷给的彩礼,不过后来有了她,盛明史在离上班近的地方换了个稍大的四室学区房。
而这小二室可从没闲置过,以前盛怀理上大学住着,现在轮到她上大学,自然而然就成了她一人的欢乐地。
麻利地收拾好卧室,少女把齐腰的长发从头梳到尾,挽了个简单的丸子头,指尖一勾,打开梳妆台上的金丝楠木首饰盒,轻点了好几枚簪子玉身,才取出一枚造型素净的青白玉凤头簪戴上。
今天天冷,关上窗,她又围了条充满少女气息的藕粉围巾,走到玄关处,她从鞋柜里拿出哥哥的皮鞋,摆放在门口地毯上,便出发了。
“好冷啊,“出了小区,盛衿雾裹紧米白大衣,从包里翻出暖手宝,“失策了,该穿羽绒服的。”
正说着,她余光瞥到一个比自己穿得还单薄的流浪汉,垂着头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瑟瑟发抖。
“好可怜。”
盛衿雾说着,翻出包里的十块钱,正捏着走过去,那人恰好抬起头。
两人视线相撞,俱是一愣。
正当她反应过来是谁时,椅子上的人已经疾步跑了出去。
“季褚望!”盛衿雾也紧奔而上。
“你给我站住!季褚望!”
无论怎么喊,男人就是不停下来,她顿时计上心头:“抓小偷啦!抓小偷啦!”
元旦前夕,大街上不乏年轻力壮的热心小伙,看到一个柔弱清丽的少女指着个跑路的男人大声喊抓小偷,不免肾上激素突升,也加入了抓人队伍。
“呼——”
眼看一位瘦高小伙子利用近水楼台的优势捉到了季褚望,盛衿雾放心停下脚,却被一口冷气倒灌入肺,猛烈咳嗽起来。
“姑娘,他身上没有你的钱包。”
小伙搜遍季褚望全身也没找到个值钱的玩意儿,除了一块不知真假的百达翡丽和一张还没开封的创口贴。
“谢谢,谢谢,咳咳!咳咳!”盛衿雾一时有些顺不过来气。
一个穿着花布棉袄的老奶奶上前:“来,小姑娘,喝点热牛奶,我本是买给我孙儿的,你先喝,等会我再去趟超市。”
盛衿雾又打算开口道谢,老人摆手示意她先喝牛奶。
半瓶热牛奶润喉,她终于缓过来了:“谢谢奶奶,等会我去买吧,不然您孙子等得着急。”
“不用,就一瓶牛奶而已,”老人看了抓人的小伙一眼,又改口道,“小姑娘,等会你要是没事儿的话,就陪我一起买吧?”
“好啊,奶奶。”
这时候沉默的小伙又开口了:“姑娘,他偷了你什么?”
看着季褚望手里攥紧的创口贴,她指着他的手表:“手表,那……手表是我男朋友的。”
小伙:“男朋友?!”
老奶奶:“男朋友?!”
面对两人的异口同声,盛衿雾郑重点头:“对,他偷了我男朋友的表。”
小伙摘下季褚望的手表,递给她,煞有其事地问了句:“你有男朋友了?”
她倒是没料到他会问第二遍,又点了点头:“嗯。”
小伙一脸失望。
老奶奶也一脸失望。
“姑娘长得这么好看,不知姑娘的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盛衿雾一时被问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被人松了手的季褚望也不跑了,一对狭长的眼瞅着这令人发笑的场面。
盛衿雾脸不红心不跳编了个谎:“那个……那个……我男朋友他自己创业的,就……开了个小公司。”
见三人的目光同时望过来,她连忙笑着转移话题:“奶奶,你不是要去给您孙儿买牛奶吗?我们现在去吧。”
“还喝吗?小奕。”老奶奶却问身旁的小伙。
后者摇头:“不想喝了。”
“奶奶,他就是你的孙子啊?”盛衿雾讶问。
老奶奶点头,遗憾叹气:“可惜了,我还以为是我们小奕的缘分到了,毕竟这么多年来,难得看到他对一个女生说那么多话,还脸红得像个纯情小伙子。”
盛衿雾面怀歉意,目光投到眼前这位名为小奕的小伙,后者腼腆地低下头。
“小姑娘,牛奶我们就不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