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身影交叠成双。
盛衿雾屏住呼吸,躲在墙角侧耳倾听。
“季哥哥,刚刚在街上就觉得那人背影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
“嗯,有什么事?”
“这是我做的琉璃雪灵酥,希望你能喜欢。”
“谢谢,多少钱?”
“嗯?不要钱,当初要不是你推荐我的画,我也不可能被师父看中,这恩情我做多少糕点,都还不了。”
“不用还,宋婉,你本就有天赋,被江老收为徒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举手之劳而已。”
盛衿雾越过墙角,悄悄瞥了眼。只见那个名为宋婉的人还在说着。
“对于你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我来说,是整个人生的转折点。”
宋婉面露羞红,一双圆眸带水,怯怯地觑着他,“这辈子我会永远记得季哥哥对我的好。”
这辈子?!
盛衿雾眉头绞紧,想到季褚望那姓名牌上刻的字,还有他取过的宋字杯。
难道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姓宋的女生?
越想越不是滋味,她伤心地蹲下拾起块两头尖尖的小石头,在雪地里涂涂画画。
“季褚望,大……坏蛋?”
疑惑清雅的嗓声一入耳,蹲着的少女旋即丢掉手里的石头。
双脚踏在那几个字上,想要毁尸灭迹,谁料当事人却揪着她不放。
“我是坏蛋?”
“你看错了。”
盛衿雾正否认着,忽然身体一轻,被面前的男人直接端走了。
而踩在她脚下的六个大字也露出了真面目。
一如他所说,她的确写的是季褚望大坏蛋。
扫了眼雪面,季褚望唇侧微勾,一双褐玉幽深的瞳目凝着少女:“狡辩?”
少女仍蹲在地上,稍稍仰头,拉长声调认错:“我错了。”
“那罚你吃这个。”
他手里递过来的青绿纸盒,正是那个宋婉给他的,但是此刻他却让她吃。
心底酸楚轰然袭来,盛衿雾红了眼,避开眼,冷冷回绝。
“我不喜欢。”
“陈年桂花加灵山顶的净雪酿制而成的花绒作酥心,酥皮是用雪泉和着山腰阳面的小麦揉制的,只有冬天才有,算是淮京有钱也难订购的佳味,真不想试试?”
她抿了下唇:“不想……”
“那我去找宋婉退钱。”
盛衿雾蓦地一愣,捉住他的衣袖,两眼总算是有了光亮。
“你是用钱买的?”
“嗯。”
“贵吗?”
“抵你十杯小圆子,也绰绰有余。”
“那我试试。”
盛衿雾馋得咽了口唾沫,伸手去拿,那盒子却被季褚望举得高高的,她小脸一沉,问出口。
“怎么,你又舍不得了?”
“刚才你都看见了?”
“嗯,”
少女的小嘴撅得老高,“她喊你季哥哥。”
清冷的月辉拂地,撒落听者一身,落在耳中的这声季哥哥喊得十足的委屈,他目视着她,眼尾呷弄起冠绝京华的淡笑,他轻问:“你想不想?”
盛衿雾双手环胸,傲娇别过脸,声音闷闷的,里面不满的情绪无处掩藏。
“想,但你不是舍不得给我吃吗?”
他把绿盒递到她面前,平而缓的长眉难得一挑,底下的俊目寒雪初融,冒出汩汩潺潺的柔情。
像是在月下无人之境,鞠捧起的春江水,湿湿潮潮,咬了一手心。
“叫声季哥哥。”
月上中天,树影摇曳。
盛衿雾的心旌就像那挂在横枝上的雪条,被眼前的月亮迷得荡来荡去,找不到东南西北。
“季……”
顿了顿,她皱紧眼,悄声唤出那三个字:“季哥哥。”
“矜雾。”
少女茫然回头,两米外的穆何抹着唇侧的口红印,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穆何?”
少年退后一步,目底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脆弱。
“我走了。”
“咯吱。”
方才还在眼里晃荡的雪枝断了。
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溅起了几泡微小的雪尘,随后归于静寂。
盛衿雾回过神来,少年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只有季褚望正对着她,凤眸沉深,如两根燃不尽的灯芯,滋滋冒着烛火。
他走近,俩火光照进她眼。
她下意识避开,绞起手指,不敢细看。
“盛衿雾,你知不知道你还愣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不待她开口,他先一步道出答案:“这意味着,你想拒绝穆何。”
盛衿雾倏地抬眼,掉进那对莫测的幽光里。
四目相抵,他抿了抿唇角。
拂开她鬓发上的细雪,不再说一句话。
与穆何走的方向相反,他去了竹屋。
竹屋里,秦祎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而小捷一人坐在椅子上,右手用筷挑着鱼刺,左手啃着香酥鱼丸。
见季褚望进来,他不好意思地把鱼丸放进碗里,用纸巾擦了擦手。
“小先生,我会照顾好秦姐姐的,你放心和师娘逛庙会吧。”
“好。”
男人含笑摸了摸小孩的发,视线侧落,院里的少女身影已不在。
旋即止了笑,凤眸已是百丈寒冰:“辛苦小捷了。”
-
夜已深。
盛衿雾回到酒店时,季褚望正拿着串冰糖葫芦站在她房间门口。
她长睫眨了眨,惊惑出声:“咦?”
男人神色自然,递过糖葫芦.
“答应给你买的。”
“谢谢,”
闻到他身上的淡淡酒气,她问,“你和秦祎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