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结束已是深夜,白竹回到办公室发现大家都没走。
“怎么了?”
看着江砚脸色微变,揉着脖颈,白竹上前关心的问。
“没有什么,还不是职业病......”
白竹了然,作为医生,尤其是手术室的医生,在经历了长时间的手术之后,总归会脖颈酸痛,当代的年轻人工作时对着电脑低着头,下班了,拿着手机依旧低着头,没个颈椎病还真是个奇迹。
“我来替你揉揉。
说着,白竹将江砚按在椅子上,将自己的脸先埋到了她的头发中,闻了闻,然后享受的闭了闭眼睛。
“干什么啊?你这是撸猫的动作啊......”。
江砚笑着嗔怪他。
“开工,现在把你弄舒服了,晚上再撸。”白竹抬起头来,将江砚的头发撩到一边,然后手轻轻捏着她的脖子,一下又一下。
“疼疼疼。”
江砚皱起了眉,想要躲开。
“你也是医生,平时这么不注意,你这就是没松散开,我之前还学过一手针灸,要不然回去帮你灸一灸?”
“算了吧,白医生,别想把我当试验品。
江砚笑骂着去拍白竹的手背,白竹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温热的手掌将她的手整个包裹起来。白竹拉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亲了“我要给你灸,当然得先把自己灸成个刺猬,练熟了再上手啊,你说是不是,白太太......”
最后三个字的声音压低,带了一种魅惑和男人特有的荷尔蒙气息,听的人心痒痒,浑身酥酥麻麻,已经软了一半。
江砚笑了,没理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有你这样的吗?刚刚......走了一个,你就来这打情骂俏,破坏悼念的氛围,小心陈柯今天晚上托梦给你。
白竹也沉默了。
是啊,他们急诊ICU少了一个人了,而且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一个人,尽管陈柯曾经给他们急诊ICU带来不少麻烦,但是这么一个人少了,还是很不适应。
白竹抬起头,透过窗户玻璃,就看到了停在停车场上的救护车,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
他突然想到,要是坐着救护车被送来医院,还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去,多幸福啊。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江砚声音幽幽。
“可惜了叶菁菁了……让她休息休息,想开点吧。
在黎明还没到来的时候,叶菁菁已经上了离开的飞机。
世界的尽头,乌斯怀亚--
长时间的旅途让人有些劳累,她的发丝被海风吹得凌乱,气温很低。海岸线延伸出细长的道路,尽头连着孤零零的小岛。
灯塔在远处矗立着,没有点亮,天空阴沉,海洋无边无际,仿佛整个世界便到此为止,海水随着洋流汹涌,拍打着周围的礁石和沙滩,奔涌着去往终点,然后再消散回到原位。
周而复始,来来往往,不是永恒,却胜似永恒。
赤脚踩在沙滩上,能够感受到彻骨的冰凉,沙子里有时还有尖锐的石子,酪的脚底生疼,叶菁菁凝望着海平面,一步一步,走的缓慢,口中还吟唱着那首没有唱完的歌:亲爱的人啊,答应我,
每个时刻你都要在场,
我向天堂张望,
只为寻找你当初的模样。
海风想拥抱海浪,
可哪里有来日方长......
刺骨的海水拍打着脚面,叶菁菁没有向前走,默默低下头,抬起手,她将手指上光滑的白玉戒指摘了下来,对着昏暗的天,仔细的看。
他没有骨灰,没有葬礼,似乎一点点东西也没有给她留下,但又仿佛留下了很多,多到无法承受。
叶菁菁慢慢的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了另外一枚,似乎还带着他的余温,她颤抖的将那一枚戒指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随后将自己的那一枚扔进了海水里。
“陈柯,看,大海啊......”
光阴很长,时间很远,见不到与你并肩看潮涨潮落,被风吹着,浮光如梦,心上,是自己道不明的悲欣交集。
海浪没有规则,在心上反复刻画,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疼痛,没有规整的线条图案,只有痛的感觉和轮廓。
可惜了。
再也没有人在深夜倒好咖啡。
再也没有人在雨天给我送伞,并撑开。
再也没有人跟在我身后问这问那。
再也没有人……
我曾经的倔强是假的,都是假的。
回到宾馆里,浑身上下已经被海风吹得冰凉。叶菁菁躺在浴池中,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那股冷和那阵热在身体里打架。
最后不知道是冷战胜了热,还是热战胜了。
“陈柯,一切都是假的吧?你对我的思念是假的,我对你的回应也是假的,相遇是假的,离别是假的,你的死亡也是假的,你说的我记得的每一句都是假的。
热气氤氲,渐渐的,眼前的景物看不清了,夜的深沉褪去,在东方已有隐隐的鱼肚白,夜色在初阳的曙光里慢慢消失的干干净净。
“假的,假的,是吧,一定都是吧......”她喃喃自语着,将自己倦缩到柔软的被子。
“是吧,陈柯,你只是出国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不回来也好,反正也没人烦我。如此真实的欺骗自己,时间久了,或许......也就信了......
对吧?
“咳咳!”
临近中午时分,邢澜山醒了,昨天晚上长时间的缺氧使大脑迟钝,身体仿佛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他想说话,却咳嗽起来。
“哥,你醒了。”
邢菲趴到床边,倒了一杯水。
“昨天吓死我了,你说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知道好好养养生啊,到现在连个老婆都没娶上。
她一副小大人的口吻,
“喝点水,等会还要去做检查呢,我跟老师请了一天假,留在这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