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我们离婚吧。”
白竹攥紧了拳头,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江砚脸上淡淡的笑意消失了,她睫毛抖动了一下,像翅膀被撕裂的蝶,在挣扎过后慢慢垂下。有一团黑色从她的眼底慢慢升腾起来,难以捉摸。
“真的吗?我不信。”
她的声音轻轻的,刚刚撒娇的柔软语调还没完全散去,话的尾声里却浸满了彻骨的冰江砚的目光直直落在白竹身上,很长时间没有移开,如同要把他的身体穿透,皮肤、骨骼、五脏六腑都避无可避,成了半透明的,暴露在她的眼前。这目光,是她在逼他给一个回答。
目光如炬,白竹的手微微握紧:
“真的,离婚吧。
“为什么?”
江砚眉头轻挑,神情微妙。
“因为我不爱你了,人是会变的。”声带振动,胸腔共鸣,声音从一具温热的躯体中发出,却不带一丝温度,
“江砚,我曾经爱过你,也爱梁玖。你有很多东西,但她没有。梁玖是盲人,没有父母兄弟。我离开你,你还有很多,但我要是再离开她,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字一句,真真切切,却不像他会说出的话。
“白竹。”
江砚冷笑,嘴角弯出一个细小的弧度,“这么拙劣的借口放在我身上,也太小看我了。”
白竹没有说话。
“我不会再问你任何原因和理由,但如果真的要离,明天就去民政局。
江砚转身,走进卧室,门被关上。
白竹看着窗外的月色,全身的伪装在门锁上的那一刻全部卸下,摔得粉碎。他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后腰处有隐隐的疼痛感传来,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又消失。
他知道怎样可以让她失望。
他也知道怎样可以她彻底死心。
对于江砚来说,最可怕的不是背叛,而是隐瞒。他曾亲自把她从冬天带到春天,慢慢融化她与外界隔绝的冰壳,但现在,他又亲手把她推开,即使再回到寒冬,也只能让她自己面对。人生漫漫,有些路,终究只能一个人走。
白竹久久凝望着窗外的一棵树。光秃秃的一棵树,枝梢上的残叶已被风一片片剥落了,脆弱的枝丫被狂风无情玩弄着,但到了来年春天,它还会长出新芽的,对吧?
江砚坐在卧室的飘窗上,神情有些恍惚。
连坦诚相待都做不到了,还有必要继续吗......
白竹自从一个星期前就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那时,正是梁玖出现的时候。她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也不想知道了。没有这个必要......
江砚垂下头,把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到这时,近乎是一潭死水的情感才有了剧烈的变化,浑身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小家伙,你怎么办啊,你不该来的……”她低声呢喃着。
一旁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江砚垂眸看去,却是江澄发来的,一张图片和短短一句话--“姐,你不是我妈……”
文字在锁屏上滚动,极为缓慢,江砚解了锁正要去看,江澄却又撤回了,速度很快。她对着空荡荡的微信聊天页面愣了一会儿,随即给江澄打电话。
熟悉的语音通知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她只能又退了回去。
仅仅看到了六个字,却使江砚无法再思考任何事物,大脑如同生了锈的机器。
敲门声打断了她杂乱如麻的思绪,白竹的声音传来:
“砚砚,你没事吧?开一下门好吗?”声音温柔,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江砚苦笑。
她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几分钟后,卧室的门开了,江砚拖着行李箱出来,白竹惊讶:
“你去哪儿?外面下雨了。”
她宛若先前无坚不摧的样子,语气平静:“不打扰你了,白医生。”
她一步跨出门外,没有回头。
白竹看着她走进电梯,看着电梯门关上,良久,轻叹一声,折返回卧室。
卧室的床上,放了他给她的婚戒。晶莹的钻石同窗玻璃上的雨点一样,折射了黑暗中的一点光亮,射向四面八方,又支离破碎。雨夜会带来不祥和愁绪,白竹原是不信的,现在,他信了。
漫长的夜,彻骨的冷。身处不同地方的两个人,皆彻夜未眠。
雨后的冬日,空气中弥漫了浓重的水汽,这水汽穿透进人的皮肤,让人冷得一颤,迫不及待的需要太阳的抚慰。
民政局门口,白竹双手插兜,倚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上,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不知为何,他突然希望她可以不出现在视野中,哪怕晚一点出现也好。
然而脚步声还是由远及近的传来。
“白医生还是这么守时。”
一句玩笑话,被江砚说得如此的疏离。
“也没有等太久。”
他说得轻飘飘的。
“进去吧。
两人并肩踏上的第一级台阶。白竹想拉住江砚的手,指尖却在将要碰到的一瞬又缩了回去。
几张雪白的纸放在桌面上,江砚签完了字,将笔和纸都推到了白竹面前,然后快速收回手,两人的手指还是碰到了一起。仅一刹的触碰却让江砚浑身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极细小的酥麻感从相触的指尖流淌到心里。白竹签字的手有些僵硬,笔画也不流畅办理员在纸上盖了章,把离婚证推到两人面前。
江砚把它放到手提包最深的夹层里,没有多看一眼。
冬日寒风骤起,已近中午,太阳却迟迟不愿露面,任由风在肃杀的街道之间穿梭,扯下树梢上为数不多的摇摇欲坠的叶子,肆意奔跑。
白竹把离婚证紧紧握在手中,几乎想将其捏碎。
“江砚!”
在她快离开时,他叫住了她,
“你会出国吗?还是……继续待在华祯医院?”
江砚回头,眸中忽明忽暗,嘴角弯了弯,语调上扬:
“也许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