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不大的湖心岛,湖心岛的中央是一个破了碎石地面的广场。人潮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广场上越聚越多。落日橘黄的光线照在这些人身上,再加上地面热空气对光线的折射,那些人的身影远远的看不分明,像躁动不安的森林。
一个男人站在广场北边的高台上。他也穿着深浅相间的绿色长袍,为了更加醒目,头上戴着鲜艳的羽毛头冠,面对乌泱泱的人群挥舞着手臂,发表演讲。
“同胞们,就在今天早上,我们得到一个令人愤怒的消息。首领戈文抛弃了他应该履行的责任,出卖了我们!”
台下人群发出愤怒的吼声。
“是谁在演讲?”说话的是艾伦,粗硬的黑色头发打着细细的小卷紧贴头皮。他已经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正把一件约肯部落的传统绿色条纹长袍从头上套。艾伦还是个新人,虽然在培训期间表现优异,真到了实践的时候还是难免紧张。
罗伯特视力最好,像猫一样无声地走到窗户旁边,把窗帘拨开一条缝,往广场上看去。“这人是布鲁斯,戈文的弟弟。”
卢卡闻言皱眉。虽然才十三岁,充足的营养和锻炼,已经让他成长为一个高大健壮如小牛犊的年轻人。卢卡向窗边凑去,罗伯特稍微侧过身子,给他让出空间。他拨开窗帘,看到布鲁斯的手臂有力地在空中挥动,人群随着他的话语和动作发出整齐划一的怒吼和赞叹。
“你觉得他要做什么,队长?”罗伯特侧过头问。
“多半是要发动政变。”时值盛夏,卢卡身上却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冷气。政变毫无疑问会让他们的撤退计划更加充满变故和危险。“先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吧。”
一阵悉悉簌簌后,所有人都凑到窗户下面,鸦雀无声地听布鲁斯激情澎湃的演讲。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站在约肯人的土地上!站在这块我们祖先用鲜血和尊严浇灌的土地上!”布鲁斯突然拔高了声音,双臂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把整个湖心岛揽括进去。
台下的约肯人,心脏随着他突然拔高的声音缩紧了。随着布鲁斯双手的动作,他们想起长辈讲述过的,祖先在危险的沼泽中挖掘泥土和石头,把一片刚刚露出水面的石滩,扩建成一个能住下上千户人家的小岛;他们想起前段时间鲁恩萨部落的步步紧逼,那些慌乱不安和高涨的战意再一次填满了他们的脑子;他们想起今天早上收到的消息,首领居然在还没打仗,胜负未定的时候,把祖祖辈辈辛苦耕耘的土地让给一个外来的国家,高涨的战意瞬间转变为灼人的怒火。
这灼人的怒火被布鲁斯引导着发泄出来:“告诉我,我的同胞们,你们是选择去做一个英勇的战士,保卫祖先留下的土地,还是顺从戈文的选择,做一个乖顺的奴隶?”他转动头颅,每一个约肯人都感觉自己与他对视,“告诉我,你们的选择是战斗还是臣服?”
上千人的人群沸腾起来,每一个人都在嘶吼中发泄自己的怒火:“战斗!战斗!战斗!!”
布鲁斯双手平举向下一压 沸腾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卢卡他们所在的阁楼距离广场有些距离,看不到布鲁斯的表情。但卢卡直觉这个人在笑——他的眼睛里一定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同胞们,你们要在谁的领导下战斗呢?”布鲁斯的声音微微压低,似乎引导台下的约肯人思考,却不给他们思考出结果的时间,“在出卖了我们的戈文的领导下吗?”
“不!”人们对戈文的厌恶,经过布鲁斯的多方引导,已经近乎本能。但他们总需要一个领导的,不是戈文又能是谁呢?
台下几个反应快的人已经高声叫了起来,这几个人里有的是布鲁斯安排的托,有的却是真正发自内心拥护布鲁斯的人。“出卖我们的叛徒没资格当领导者!请您负担起领导我们的责任!”
狂热的忠诚像火星点燃枯草一样,传遍了广场上的所有人。他们热切地望着站在高台上的布鲁斯,认定他就是拯救自己未来悲惨命运的英雄。他们整齐划一的喊着英雄的名字。
“布鲁斯!布鲁斯!布鲁斯!!”
卢卡带着他的队员们,在阁楼上听布鲁斯被推举为新一任首领,布鲁斯当场发起对戈文父子的缺席审判,判处戈文父子父子第二天清晨斩首,看陷入狂热情绪的人们在广场上竖起高高的断头台。
“今晚肯定要戒严。”艾伦小声嘟囔。没人反驳他的话,大家都知道,只要戈文不死,布鲁斯上台就始终名不正言不顺。布鲁斯肯定要预防戈文的死忠分子坏事。
“我们还按计划行动吗?头儿。”罗伯特问。“想走的话,难度高还危险。不走的话,情报不能及时传出去,会失效。”
卢卡沉吟片刻。作为新赫尔兰的情报头子,卢卡深知自己的任务就是获取并传递情报,其余的都要靠边站。但有的时候机会就在面前,搏一把,或许会取得更好的成果。
“计划要稍微做一下修改。”夕阳最后的余晖照在罗伯特、艾伦等人的脸上,他们都信赖地看着他。卢卡感受到这沉甸甸的信赖,心里那一丝紧张消影无踪,他坚定地说:“我们今晚撤离之前,先去劫狱。”
关押戈文父子的监狱名为岛心监狱,就在广场的正下方,在波喀纳伽湖南方各个部落里都颇有名气。
岛心监狱整体以石头筑成,深藏于地下不见日光,就算是盛夏时节也阴风阵阵。戈文父子被关在同一个房间,地上胡乱着铺着些腐朽的干草充当被褥,石质的墙壁里嵌着一盏青铜油灯,斗大的火苗因他们呼吸的气流微微摇曳,照亮躺在戈文怀里的次子修尔青白交加的脸。
戈文心痛地抱着病弱昏迷的次子。修尔的每一次呼吸像拉风箱一样,他甚至不知道修尔死在明天早上的断头台上,还是病死在监狱里,两种死法哪一个更好。他一边拍着修尔的背,他顺气,一边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
他这次回部落也不是全无准备。登岛之前,他把随身护卫一分为二,二十人随他上岸,留下一百人埋伏在外面,一旦他跟这些人断了联络,他们就会冲上湖心岛来营救他。“布鲁斯那混账今天抓我和修尔进牢房的时候,已经把我身边那二十人屠戮殆尽。今天下午,留在水上的那些人没收到我的命令,应该知道我出了意外,怎么到现在还没个动静?难道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