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少件嫁妆罢了。要是得罪了东家,谁都没好果子吃。”
“我们是平民,又不是那贱籍的奴隶!天子脚下,还怕他欺压不成?”
二人争来论去,琐碎无果。李明念凝神吐气,只怪那姓穆的脚程太慢,害她听这么些听墙角,满心厌烦。
天干物燥,午后风静秋虫叫。小半个时辰经过,屋内人声暂歇,那破旧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周子仁抬脸,显是伫立日下,额头已蒙一层薄汗。陈阿华杵在门口,紫红的脸余怒未消,高喝道:“明日这个时辰,你过来把这小畜生领走罢!”言毕即摔门而去,抖落尘埃纷纷。
周子仁双目一亮,顾不得屋里能否听见,对门冁然相拜道:“深谢哥哥。”
他满心欢喜,不知草棚顶上有人一声冷哼,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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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夜重,更响笃笃。阳陵城灯火稀轻,锣鸣声熄,更夫高唱小心火烛。
巡夜军士戴月披风,路经昭武将军府东侧,手中火把赤焰翻动。李明念跃高墙而入,正欲到窗前探上一眼,便惊觉主屋门户大开,房内漆黑一片,静若无人。她心一提,右手覆上刀柄,未及转身,已听父亲的声音响起:“去哪儿了?”
身形微滞,李明念转过去,但见月薄如纱,李显裕负手立于廊下,玄青色长衫齐整如旧,颧高颌宽的脸冰冷威严,额角刺字没在檐顶斜投的阴影间。察觉到他看向她沾满泥点的裤脚,李明念捏了捏拳,移开视线。
“周家田庄。”她答道。
“我说过不得随意进出。”
“我跟着周子仁去的。”
“周小公子一早就回府了。”李显裕冷冷道。
无从狡辩,李明念索性不再吭声。
“都城不是纭规镇,言行必得谨慎。”她听父亲继续道,“你若闯祸,我不会兜着。”
说得好像他替她兜过事儿似的。李明念低头听着,也不应答。斯须抬眼,面前檐廊已空无一人。
父亲一贯严厉,对她习武之事却不如母亲那般反对,大约见李明念资质尚可,便也听之任之,只在她不服管教时会摆出与母亲一般的冷脸,淡漠疏远,好似同她并非血亲。这回她不过回来晚些,他便这般冷言冷语,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李明念不得其解,转而又耳闻身后有衣物摩擦的沙沙声,是李景峰踱出门槛,停步廊下。他一直在屋内,她竟半点没有察觉。
“皇城多权贵,父亲担心你莽撞生事,不好收拾。”李景峰道,“再过些时日便是中镇族的秋收宴,到时阳陵热闹,我带你出去转转。”
想得倒美。李明念置若罔闻,只问:“阿爹领你出去,是替你物色契主么?”
“按规矩,我不得透露。”
她不过随口一问,他倒拿起架子了?她冷嗤,无甚稀罕,心道再过三年她也会有,便提步要走。“阿念。”李景峰叫住她,“人界广阔,五族自有不同风光。爹娘许你出来是想让你多看看别处,也多一条出路。”
“要真是如此,为何不早放我出来?”李明念语气冷淡,纵跃至屋檐上,回头一睨,面上冷漠神情与她母亲如出一辙。“你们认定我不配当影卫,也不必说得这么好听。”她丢下这句话,未等话音落定,人已消失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