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说。”
语气倒不坏。李明念翻身落下,只站在廊中,并不进屋。
“我尚未领到过冬津贴。”她说。
李显裕头也不抬,解下腰间一只钱袋抛过去。“去置备一套新衣。”他交代,“过节那天,依你娘的意思打扮。”
李明念接住钱袋,掂一掂分量,已知其中数目。
“那我过冬的津贴呢?”
“过冬津贴原就是给你们添置衣裳的。”
要她买那些碍事的衣裳,还不额外给钱?李明念沉下脸:“我不穿。”
“不穿便没有压祟钱。”李显裕拾起下一本账册。
除去冬夏津贴,花灯节压祟钱可是她唯一的进项!
李明念眉梢一跳,咬牙道:“穿就穿。”
她心中忿忿不平,潜去庖屋偷素菜便多塞了几个素包子进食盒,誓要将周子仁喂得白白胖胖,教父亲的脸色再难看些。
食盒满满当当,小儿竹屋却空无一人。李明念看案几上晾有瓶瓶罐罐,知他又去了山林采药,这会天色已晚,大约已在回来路上。她放下食盒去寻,果真见石梯上有其身影。
夜里山风冷,周子仁没有系襻膊,只束紧袖口、背着竹篓,气喘吁吁往上爬。李明念奔上前,足尖发劲一跃,落到他身后。她自觉悄无声息,周子仁却似有所察,不等她碰到竹篓便驻足回头,汗津津的小脸一喜:“阿姐。”
“你这五感,不习武真是糟蹋了。”李明念拎高竹篓示意他放下,又瞥见他后衣摆的泥点,“衣裳怎地这么脏?”
“不小心跌了一跤,无碍的。”周子仁脱下背带,高兴地给她瞧满满一篓药草,“今日采了许多药草,可制一些药膏。到时阿姐带在身上,也好给伤口上药。”
这有甚么可高兴的?李明念背起竹篓:“也算提过几十桶水了,竟还能跌跤。”周子仁跟在她后边上山,没有竹篓拖累,脚步也变得轻快。“子仁会努力强健体魄。”他明朗道,“阿姐,你知道如何去南坡吗?”
“去南坡做什么?”
“书中有一种药草,大多生长于阳坡。子仁在阁内遍寻无果,所以想去南坡看看。”
“南坡已在玄盾阁之外,且与妖界相连,少有人靠近。”李明念道,“你要找阳坡,可以去北山。”
周子仁颔首:“嗯,那明日午后子仁便去。”他忙于跟紧她的步伐,忽见前方李明念停步回首,脚下也不觉一滞:“阿姐怎么了?”“这回不邀我一同去了?”她一脸狐疑。往常只要见了她,便是读书他也会邀她一道,今日只字不提,倒是反常。
未料她如此敏锐,周子仁不由一呆。
“子仁想同阿姐一起,但……”他犹豫片刻,“子仁怕自己太娇气,教阿姐不喜。”
“娇气不足,娇弱倒真。”李明念不以为然,“我若不愿去,自会直接拒绝。”
听出她言下之意,小儿眼中又有了光彩。
“那阿姐可愿陪子仁一道去?”
“识几样药草也不坏。”她这才收回目光,重新迈开脚步道:“明日我去接你。”
周子仁小跑跟上,呼哧喘着气,目中却光彩熠熠。
“阿姐,你见过妖吗?妖族化作人形之后,是不是当真与人族一样?”
“肉眼瞧着确是无甚区别。纭规镇离妖界近,花灯节庆也偶有小妖混进来,他们样貌与人族无异,不过……气息不同。”
“气息?”
李明念想了想。这小儿未曾内修,可五感敏锐异于常人,若见到妖族,不定也能分辨。“我也是修习了内功才有此发现。在人界,不论人族还是动物,气息的感觉都十分相似。而妖族气息完全不同,所以即使变回原形,也不似普通动物。”忽而心生一念,她自语道:“不知妖界有无普通动物?”
妖族皆由动物化作人形,又可在人形与兽态间转化,寿数远高于人族。妖、人两族曾战争不断,人族大军却从未踏入过妖界,对那片孕育如此异类的土地自然知之甚少。周子仁好奇:“既然妖族能来人界……那是不是也有人族误入妖界呢?”
“有是有,不过活着回来的极少。”李明念道,“妖族大多嗅觉灵敏,是人是妖一闻便知。两界虽有和平契约,但毕竟是上个朝代所立,眼看已过近千年,如今人族早非东岁族统治,妖族要杀几个擅闯妖界之人自然无所顾忌。”
“利朝人皇初统四族,便与妖皇祖坤立下和平契约……后来利朝覆灭,即便人界经历了近三百年的混战,妖界也谨守约定,再未入侵……”周子仁小手撑上膝盖,努力迈腿登梯,好跟紧她的脚步,“子仁一直以为……这是妖皇祖坤也爱好和平的缘故……”
他话音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李明念听罢一顿,放缓足步。
“妖族寿数大约也就千岁,便是那老妖爱好和平,他如今一脚踩进坟墓,早也管不得那么多。”
周子仁又费劲地爬上两级石梯,总算跟到她身旁,得以擦一擦额汗。“从前读到过记载……两界之间天象异常,也因此少有人到过妖界……”他连呼带喘的气息渐渐平复,“爹爹说‘界门’天寒地冻……子仁那时懵懂,只当‘界门’就是北境,还以为北境以北即妖界,却不知南北本是相反方向。”
“要说天寒地冻,确与北境相似。不过南方不似北方,这里一年四季都暖和,冬天也不下雪。‘界门’那地方却邪门得很,翻过这座山头,到南坡就积雪及膝、寸草不生了。”
听李明念话中所述,竟似亲眼所见。周子仁仰脸看向她:“阿姐去过么?”
“算是罢。”视线飘去山梯尽头,她只说,“刚翻过去便教阿爹逮回来,扔到祠堂关了小半月。”
吴克元跟在暗处,心中叹息。界门那凶险地界她也敢闯,若非阁主及时发现,只怕她要有去无回。
背着竹篓的少女瞥过来,眼神直望向他双目,神情冷淡。吴克元略略一怔——不过两三年光景,这孩子竟已能准确觉察他气息所在。
是夜,山风擦过嵌于崖壁的竹屋,风响在斜脊间滚动。
李明念乘风落定屋顶,那戴着面具的影卫已在等她。盘月当空,蟾光霜白。她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