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银子?”“到我手上便是我的,问那么多做甚?”当即将钱袋揣入衣襟,李明念拿眼角端量他,“你寻我便是为这个?”四处托人来寻,害她以为甚么大事,得了信即冒雨赶过来。
一旁张祐安插不上话,抠手偷瞧左右,悄悄溜进内室。许双明不察,只紧看眼前少女:“我是想问你,若内功深厚,是不是偷入那些大宅大院……也不会教人发觉?”
“内功乃根基,藏匿气息是另一码事。”李明念折腿拧干裙摆,“要论隐身,玄盾阁门人和影卫自是擅长。你想学这个,另外开价。”
“那你能进印家院子么?会不会教人逮住?”
“镇长印柄瑜?”她忖度少顷,觑得张祐安捧出件干净衣衫,“他身边有影卫,不过也不碍事。”
许双明急捉她左肩。
“你帮我个忙,我支给你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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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家祯奔走廊中。暴雨如注,长廊大半湿亮,仅墙根侧旁一缝窄道暗淡。脚下不时打滑,他提着心急走,手里铜壶僵摆,滚烫的热气灼擦腰间。
已逾午饭时候,庖房下人大多得闲片刻,正自摸寻吃食裹腹。掌厨的还需紧备糕点、凉茶,恐大灶闷热,即转至东偏院的小灶忙活,不取火,只令奴仆烧汤往送。未及赶进院中,娄家祯已闻得那掌厨隔窗呼喝:“汤哪?汤怎么还没烧好!”“来了——来了!”少年伸起脖子回喊,一个跨步冲进院内,教荡出的滚水烫着腿侧,却不敢住脚。
掌厨正弓身揉面,耳听步声入内,回头便大骂:“脚长着摆看哪?手爬都比你快!”看清少年手中铜壶,他又脸色一变,“怎的只烧了这点!”
“还……还有一壶,我这就送来!”娄家祯上气不接下气,额汗流进眼角,涩得两眼难睁,只情往灶台边跑。“真个蠢畜!”他听见那掌厨咒骂,“还说甚么一个当俩用,来了这么些天,连汤都烧不利索!”
屋内四角皆置水缸,掌厨贪凉,阴雨天也将井水洒个满地。娄家祯心急,不知灶脚还垫着块鹅卵石,湿足踩上前,只觉脚底一滑,竟跌了个脑着地。天地倒转,什么物件摔在身前,又骨碌碌滚下去。他眼前发黑,忽觉出颈间、胸口热辣辣一片,人便挣弹起来,失声哀叫:“啊!烫——烫!”
“哎呀!”那掌厨急忙闪避,见铜壶摔翻在地,滚水泼洒已尽,登时恼得急赤白脸,张口就骂:“倒灶东西!赔钱货色!”
他又跳又骂,那地上的少年却那里听得见?府内奴仆衣衫单薄,入夏更只着单衣,滚水一泼,已教他颈前、胸间燎出大片水疱。他翻滚哀嚎,撕扯开襟口,好容易挣挫起身,连滚带爬扑向水缸,也不见那飘在缸口的水瓢,捧起凉水便往胸前泼。掌厨的将他扯开,一掼在地:“才打的井水,哪个许你用的!”见少年还要往水缸爬,掌厨飞脚踹进他腰间,“还不快滚去烧汤!要误了我的事,便将你那赔钱的祖宗扔井里去!”
“我就去——我就去……”娄家祯打着抖,疼得眼里滚泪,捡铜壶爬起身,跌撞出门槛。
“要两壶!”那掌厨在他身后高喊。
屋外大雨依旧,长廊地板湿滑,沾水的脚印沿路满布。娄家祯跑向庖房,一路栽了数回跟头,钻到灶下时已是唇破鼻肿。帮厨早躲去午睡,庖房的奴仆尽聚廊偷凉,眼见他一身狼狈,也无人理睬。所幸灶火未熄,他添上几块粗炭,忙又打水烧汤,合上铜盖才敢背过身,扯衣襟查看那烫伤。
皮肉紧红,水疱成片,擦破的肉泡流出浓液,针蛰般疼。娄家祯泪涌不止,咬紧牙根四顾,见左右无人,方摸向墙边水缸。几滴凉水砸上脑门,他止步,仰脸上看,竟见得一人影猫在梁间,正垂脸与他对望。少年一吓:“李、李——”他反应过来,急捂住嘴,唯恐惊动旁人。
梁上人扔给他一枚纸包。
“涂上,烫伤也能用。”
娄家祯惊疑未定,才接那纸包入手,又见一只口袋摔落脚边。“许明明给的,说是够吃十天,往后再交我带与你。”头顶女声径自说道,“他让我转告你,杨夫子已找过印博汶,那姓印的虽不许你去学堂,也答应不会为难你。”
拾起那口袋解开,娄家祯低头一看,内里尽兜的赤色寒水石。他眼眶一烫,再仰起脸。
“双明……他们还好吗?”
“他们好歹是公奴,无需你担心。”梁上少女答得直白,“听许明明说,上回他教你背过内功口诀?还记得么?”
少年抹去眼泪,使劲点头。
“依那口诀引气,身子会比寻常人更强健。”对方于是道,“好自为之。”
眼看她身形一动、作势要走,娄家祯忙嘶声叫住:“等、等等!你有吃的么?”
那梁上人似已住身,他却泪眼模糊,只依稀瞧见一团暗影。他忍住哽咽,挤出声道:
“娭毑……已几日没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