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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缘合(二)(2 / 3)

,屋角水漏如注,雨花溅向盛烛的碎瓷片,扑动微光闪烁。斗室内人息浊重,草榻上瘫躺的母女浑身湿汗,衣衫斑驳。张邺月跽坐榻前,手搭女子腕脉,耳间系一帘麻布遮面。一旁的丁又丰瞧不清她面孔,只得屏息瞪眼,目光不住来回二人之间。

窸窣的脚步声近前,少年醒过神,转头见张秀禾端来一盆清水,面上麻巾几乎挡去大半张脸。她跪到榻旁,替昏迷的女孩擦干头颈。盆中还多一条帕子,丁又丰忙俯身捞来,要给母亲拭汗。他已没了左臂,只将湿巾一头咬进牙间,单手旋拧,任凉水淋在襟前,湿透大片。

张邺月放下女子手腕。

口中湿巾松落,少年急问:“怎么样?”

“我先开两副药,晚些叫双明送来。”张邺月拿过那巾帕,“这几日便隔开睡罢,你也少出门。”

丁又丰脑中一嗡。

“是……是跟另几家一样么?”

那神色太过茫然,张邺月不忍相看,只别过眼,擦去榻上女子的脸汗。“眼下尚不能确定。”她道,“你还是留在家中照看,莫再出去了。”

窗外雨响若瀑,丁又丰呆坐原处,脸庞浸在昏黄烛光中,塌陷的眼窝暗似空洞。“……今年粮税丝税都加了两成,哪能不出去。”他失神道,“原先好歹有阿爹一道撑着,如今我只剩一条胳膊,阿爹又让他们押去运甚么木材……眼看要入冬,再不干活,便是一口野菜也难吃上。”

“我会与各家商议,大家一道帮衬些,总能撑过去。”张邺月安慰。

少年摇摇头。

“苛税又不止我家,谁家日子不难熬,怎好再接济我们。”

重将巾帕浸入水中,张邺月手扶少年肩侧。“不怕,法子总会有的。”她轻轻道,“再撑一撑,或者明年开春,你阿爹便回了。”

丁又丰苦笑,脸上灰败一片。“回来?去年那样大的雪,听闻光是往都城那一路,便冻死一半公奴。等到了皇陵服役,再千里迢迢赶回西南……又不知是甚么光景。”他转看墙角斜立的竹牌,歪歪扭扭的刻痕支搭起父亲姓名,风雨呼啸间仿佛摇摇欲坠,“……牌位已供了半年,入夏以后,阿香连梦里都再不喊阿爹了。”

望一眼昏睡的妹妹,少年眼球酸痛,却是哭也哭不出来。“我一个残废,多活一日也是拖累。”他道,“当初若换我去,她们还好过些。”

蜡油溢开,碎瓷片间的烛芯只余短短一粒。“莫浑说。”张邺月从雨响中辨出自己的声音,“他们是你家里人,都盼着你活下去。”

少年垂下头,只觉脑袋坠重,便连上身也渐低下去。张邺月温热的手覆上脊背。他缩作一团,伏地哽咽。

大雨滂沱,夜色连天地一片。丁家破败的柴门吱呀张开,又嘎吱合上。张邺月领秀禾栖身檐下,各自背起竹篓,披上晾挂墙边的蓑衣。心中记着药方,张秀禾将余下的药草回忆一番:“只有葵根不够,还得托凡骐哥哥买些。”

“方子先莫交给他。”张邺月戴稳笠帽,“回头我同双明说说,只请邱公子买些葵根来。”

“嗯。”女孩系紧蓑衣,“张婶,若是疫病,可要报知官府么?”

抹去眼睫上的雨珠,张邺月回看紧合的柴扉。“官府若晓得,不论是不是疫病,这几家都要没有活路了。”

“可若真是疫病……往后会有更多人病倒。”

张邺月沉虑。“……先去寻杨夫子罢。”她道,“他与官府时常往来,兴许会有法子。”

草笠宽大的帽檐遮挡视野,张秀禾只得仰头看她。“那……你会医术的事,也要让夫子知道么?”

冰凉雨滴打在颊边,张邺月抬高笠缘,目向无边雨幕。

“杨夫子是难得的好人,又帮过我们许多,应当信他。”

雷鸣滚滚,连雨不息。她二人领杨青卓再访丁家,已是戌时末刻。

木盆置在屋角漏雨处,碎瓷片的蜡堆里新捻了线芯。丁又丰坐守家人跟前,紧着身子目追屋中老者,只见他看过唾壶秽物,又将紧封的窗拨开一道窄缝,才落座草榻前,挽起袖口诊脉。漏夜冒雨而来,杨青卓一身外衣溅湿大片,只因上臂扎一条素麻带,入内后也未曾褪下。那是替晚辈服丧的绖带,去岁入冬起,他便一直系在臂间。

切过病患脉象,杨青卓与对面的张邺月目光相接。

“你以为如何?”

“实是有七八分怀疑,才叨扰夫子。”

杨青卓颔首。“已用过哪些药?”

“因着症状相似,病发又先后不一,我给每家用的药略有不同,已尽写下了。”张邺月递上怀中草纸,“最早发病的那一户……五口人俱已病倒。施针可暂且退热,却病情反复,调整用药也不见起色。”

芦苇碾制的纸张厚实粗糙,密密麻麻记着脉案药方。杨青卓接过细览。

“事发至今已有数日,可曾究查源头?”

“仔细问过吃食和去处,都只道无甚异常,平日里也不过下田上山,采些桑叶和常吃的果实。”张邺月回答,“伏天方过,正是蛇虫最多的时候,要寻源头怕也是困难。”

听她答得仔细,杨青卓微蹙眉心。“不可再接触旁人了。”他道,“先挪到一处,一并照料。”

“我们这儿没有那样大的屋子。”丁又丰却出声道,“还是各自看顾的好。”

“无妨,学堂先停课几日,尽挪去学舍照看。”杨青卓搁下脉案,“秀禾,扶阿香起来。”

“不成!”少年霍地起身,展开右臂拦挡夫子跟前,“若都挪到一处……教官府发现了,岂不要一窝端?他们才不管我们死活,不到半个时辰便要刨个坑埋了的!”他将母亲与妹妹护在身后,“指不定还要放把火将这屋子烧尽!”

忙出手拉住少年,张邺月朝老者俯身行礼。“还请夫子见谅,我等是公奴,此事一旦令官府知晓,便只剩一个死了。”

“老夫明白。”杨青卓未见动怒,“正因如此,才不可任其扩散。若各自看顾,来往出入总是不便,何况恰逢秋收,众人皆忙在一处,一旦此疫蔓延,便是老夫的学舍也难容这许多患者。”

丁又丰一阵目眩。

“那……那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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