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我们几家去送死罢!”
“挪至学舍照料,也是因一朝事发,老夫亦将担罪。”面前老者道,“我必倾尽全力保下你们。”
“可是,可是……”
“又丰。”杨青卓直视少年脸孔,“老夫是师者,亦为医者。正如你为子为兄,亦为邻为友。”
窗风掠过后颈,丁又丰随烛影一晃,仿佛难承右肩下方那一臂之重。有人扶住他后背。他扭过脸,撞上张秀禾看过来的双眼。丁又丰记起来,她只比妹妹阿香年长两岁。“……那、那我与她们一道。”他重对上师长的眼光,强推喉中话音,“我没病,端茶送水、搬搬扛扛……我都能做。”
对面的师长合目。
“如是更好。”
他环顾在座三人,话锋一转:“你们这内功修习之法,可是明念所授?”
三人俱怔,但听窗缝外风雨摧响,一时无人作答。
少焉,张秀禾低头道:“是大哥教我们的。”
杨青卓却并不追究,只又问:“祐安可也在内修?”
见女孩犹疑点头,老者面色稍缓。“这吐纳之法可调理气血,免于外邪侵体。又丰至今尚未病倒,原因亦在此。”他叮嘱张邺月,“乡邻信你,往后若再有人病倒,必先来寻你。为着联络邻里,你们一家须小心谨慎,切不可染病。”
“是,我明白。”对方应下来。
“还有一事,老夫想请教你。”
“夫子请说。”
“南荧医术大多口耳相传,并无书面记载。是以从前纂录《药经》,老夫亦是经南荧医者相助,方才整理出西南药材纲目。然而西南山深林密、地形复杂,各部族间少有走动,所习医理、药理不尽相同,《药经》所录药材也不过十之二三。”杨青卓拾起手边药方,“迁居西南后,老夫曾走访诸县南荧医士,深知各地待疫症用药有异。适才观你所开药方,似与本地医者惯常用的不同。”
张邺月闻言垂眼。“夫子慧眼。我与母亲原居大横县,遭逢饥荒才远逃至此。因镇上乡人不通医理,为在乡中立身,也为与人方便,母亲入籍时瞒下医士身份,这才教记作公奴,长居镇南。”她恳答,“我的医术也承自母亲。”
杨青卓点头。“疫症乃天地邪气入体,究其根本,无非阴阳二气流转不息,遇地势偏斜而形成异气。异气逢阴化邪,经草木鸟兽之阴体附载,侵入人身,即为疠。”他道,“大横与步廊相邻,气候地势相近,自来疫疾症结亦相类。请你细想想,在本县之外,是否还有旁的药材可用。”
膝前十指略收,张邺月转目,眼映碎瓷片中幽微的烛火。
“贞朝初立时,大横曾有一场持续数年的瘟病,累及南境诸县,症状与今相似。当年北人恰才南迁,西南中镇族医士屈指可数,是一位南荧游医施以秘药,方解疫疾之难。可惜……为避战事人祸,待到疫疾得解,那游医便隐遁山林,药方也自此不知所踪。”她道,“母亲说,我家世代行医,祖上也曾与那游医照面,知其口音确似南境土语,且身携一味罕见药材,根红茎紫,叶长如丝。然而数百年来,众人遍寻南境,从未得见与之类似的药草。”
她迟疑一瞬。
“只有一处还未曾踏足。那便是……”
“横骨岭。”老者启口,“那一味药……名曰赤母。”
张邺月讶异。
“夫子也曾听闻过。”
“那位与老夫一道纂录《药经》的南荧医者,祖籍也在大横。她曾提起过赤母。”杨青卓扶膝起身,向面前人拱手欠身,“多谢,老夫已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