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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缘合(十一)(3 / 4)

声犹在口,她已脚下一纵,落身湿漉漉的石梯间。

那人也已回过身,微微一笑。

“晗伶。”

金晗伶眼光盈盈,只道这久违的喉音声清悦耳,额前榴石嵌的银饰微斜向一侧,竟也浑然不觉。

“何时回来的?”她问他。

目光掠过那额饰,李景峰看定她眼中:“夜深方归。知你已歇下,便未去打扰。”

“朝廷安排你去军营了么?什么时候出发?”

“前方暂无战事,还得再等数月。这段时间我会留在阁中。”

眼底融开笑意,金晗伶道:“在阁中便好,比独自在外守着契主好。”她眼神不离他双目,“可已听闻镇上疫灾之事?”

“师父已与我说过。”李景峰终还是伸出手,轻扶那额饰的银链,“你见过镇长,可是已许诺替镇衙筹措粮草?”

“是,午后便要与粮行商户合议,至迟后日出发。”

额饰已扶正,沾着湿气的黑发擦过指尖。李景峰顿了顿,欲替她抚去发间露珠,思及此举逾礼,才将手收回。

“阿念行事鲁莽,幸得你在,才未闹得不可收拾。”

金晗伶摇摇头。“阿念也是我的朋友。何况粮仓空虚,又逢灾变,官府为稳民心,无非掠之于商。我等尽早干预,也胜过被动行事。”

李景峰稍稍敛容。“算上纭规镇,步廊县已有三镇爆发瘟疫。”他道,“恰逢灾年,县仓空虚,今年民商怕是都不好过。”

“商人也罢,只是苦了贫民。”金晗伶微垂眼睫,“此次疫疾,杨夫子似也牵涉其中。他如今不在镇上,官府却已下令严加搜捕,只怕过后还有一通纠缠。”

“夫子不在镇上?”李景峰看向她。

“听闻已离镇多日。”金晗伶想一想,“我看阿念和那位周小公子应当知晓内情,你若不放心,可去向他二人打听。”

少年只自沉虑,面上未露情绪。

“我知了。此事我会再细查。”他说。

“那我先行下山,疫灾过后我们再聚。”面前人依旧瞧着他,“还有些事,我想当面与你说。”

“好。”李景峰回目她眼里,“独身在外,照看好自己。待你回来,再贺你出师之喜。”

“你知道我出师了?”

“回程经过竹柳县,已从伯父那里听知喜讯。”

此时方知他去过金家,金晗伶不觉绽开一个笑,又与他错开目光。她再未多言,径自走下梯去,蹑出几步,突然侧回身来,脸旁耳坠轻晃,一簇火红的明焰般立身青石阶前。

“峰哥。”她眼如月牙,“欢迎回来。”

天光渐晞,遍山融冰滴露。阶上少年回望着她,颔首而笑。

-

彻夜雹打霜冻,镇南曲折的窄巷泥泞满布。

栅居檐下积水垂滴,四条人影各自蹲守踱步,听得远处车轱辘碾地,尽伸长脖子一望,只见巷尾拐出一个车头,矮矮两层口袋叠拴在车板,随那滚动的车轮不住跳颤。“来了……来了!”一干瘦的少年推着辘车,口里嚷得急,踏一双破麻鞋飞跑不停。

檐下四人忙拥上去,分头接住辘车,两个去搬车板上层的口袋,两个扒开下层的查看。那推车的支住了推杆,胳膊抹着脸汗,只在一旁大口喘气,看他几个连连呼出白雾。搬完头层,司兴淇合上干涩的口舌,来回去瞧地上二人:“怎么样?有吗?”

急扒开最后一只口袋,张祐齐膝盖托着袋底,手伸入内中一翻,痴在那里。他仰起眼,看向对面也提个口袋的周子仁,见对方摇摇头,更迷茫了脸色。

“……没有。”张祐齐道。

司兴淇瞪大眼:“一样也没有?”他不信这个邪,也扑将下来翻看,一壁厢乱问道:“那细辛、铜芸呢?还有甚么甘草桔梗——总归要有一样罢?”

张祐齐慢慢撒开口袋:“没有……都没有。”

“尽是干姜、戎盐一类,只有防护之用。”周子仁扎紧袋口,话音低疲。

“怎、怎么可能呢?”那推车的不敢信,“前日那大夫不是进来瞧过吗?他是大夫,难道不晓得要用什么药?”

想见那大夫模样,司兴淇霍地跳起来,只把口袋一撇,跌脚恨道:“那大夫便是走个过场!才半个时辰就着急忙慌要出去,赶着奔丧呢!”

“便是他晓得要用什么药,官府也不会给我们。”检看下层口袋的汉子还扶在车边,这会儿眼盯着车上粮袋,阔脸一片灰败,“就送这么几袋粮,还尽是些糠秕,那里会拿银子给我们买药。”

众人这才向车板望去,见余下几只口袋鼓鼓囊囊,绳口俱已扯开。“今日又是糠?”推车的急了,“一点米也没有?”

那阔脸大汉满面厌烦,抓一把稻壳摔回袋里:“还米呢,糠都不给你磨碎。”他一屁股坐到车边,两张大手掩住脸膛,“我们便也罢了,横竖往日吃的也只这些。可病人那里吃得?”

众目相觑,司兴淇朝地上小儿看去。“不是说官府疑心那粮吃不得,尽要烧掉么?”他低声急问,“既是要烧的……难道也不能分些与我们?”

“那夜在印府,镇长确说过要烧的。”周子仁正自望那辘车出神,“听闻金家姐姐也曾进言,将一些待烧的粮草送与我们。只不知后来有无变数。”

那汉子撤下遮面的手。“那是中镇人的官府!我们算甚么?吃糠的畜生罢了!”他脸红脖粗道,“粮草便是一把火烧尽了,也不会分与我们吃!”

这一通嚷嚷实在丧气,几个少年默住声,只周子仁起至车旁,捞一把糙刺的稻皮在手,细细捻搓。“好在不缺柴禾。”他回看向张祐齐,“给病人吃的便煮久一些,煮烂一些。往后再想法子买些米。”

对方醒过神:“对,明念姐每日送来十好几筐,现下各户都不愁柴禾,煮久些再吃。”他振作神色,见得口中呼出白气,忙又搓一搓冰凉的手背,“眼看天越来越冷,便是衣裳不够,有柴也不怕受冻了。”

车边的那汉子却脚一蹬,踹得那辘车猛然一晃:

“他们玄盾阁有的是金山银山,不送药,不送米,倒只从山里捡些柴禾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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