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迟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旋即,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那只手包裹她整个身体,轻柔温和地抚摸头顶乌黑的秀发。
“你若允许,我自会为你放一场,”
景述行的模样谦恭且有理,半点儿也不能将他的神态,和他话里的含义联系在一起。
《天缘》一书里,他就是这么杀人的。
作为全书后期的最大反派,他常以病弱公子的形象示人,之后杀人于无形。
杀人之后,他又将死者当成鱼饵抛出,引起下一场争斗,就连被他屠尽的逢月城,都成为他诱发修真界大战的饵料。
后来的后来,堆在景述行身下的尸骨不知有多少,而他仍是那个纯白瘦削的俊美少年郎。
迟露原以为景述行和她一样,也是被书里抹黑的存在,毕竟他无论是性格还是习惯,都和书中所写大相径庭。
她陡然意识到,景述行尚未变成《天缘》一书所描写的模样,不过是契机未到罢了。
魔纹阵爆发的时候,他所有的克制与操守,不就在同一时间,稀里哗啦地崩落了吗?
迟露喉头动了动,额前沁出一滴汗珠。
她微微仰头,端详景述行的模样,景述行捧着她的手,凄白的面容平添神采,灰白的嘴唇亦染上血色。
他仍维持着虔诚而期待的模样。
书中言,迟露是景述行黑化的最大推手,迟露原是半点也不信,如今竟忍不住开始怀疑此事真伪。
但那又如何。
身后滚滚赤色烈焰奔涌,迟露抬起手,温暖的掌心轻覆上泛白的指节。
“我不想看,但允许了。”
她顿了顿:“其实没必要,我一开始不曾了解过你的境遇,自作聪明说了那番话,你对我怀疑未消,想做什么不用特地让我知道。”
景述行微仰了仰头,嘴角似有笑意划过。
“不。”
他打断迟露的话,语调轻柔,尾音藏有丝眷恋之意。
“你既愿意去阵中救我,我……”
他的话尚未说完,股股热流扑上迟露面门。
待她惊惧地转过头去,却发现下一秒就会烧及发丝,汇聚出窍期修士灵力的滔天火浪,一如先前那边,突兀地消失无踪。
二人与景相天之间,只余起清风徐徐。
景相天终于意识到不对,他收起手,背在身后扫视迟露,暗自嘀咕:“怎么回事?”
他轻视景述行已久,怎么也想不到是他灭了他的火焰,只能认为是迟露深藏不漏。
“阁下究竟是谁?”他扬声问道。
没人理会他。
内心漫上强烈的不安,景相天还以为自己在警惕迟露,或是感受到对方无形的杀意。
“你——”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迟露刚好转头,想和景相天对话,还没来得及开口,蓦地看见前一秒还安然无恙的修士,下一秒如烟花般炸开。
并不是从内部爆裂开,而是宛如被无形大手挤压,如水果一样炸出汁水,只因挤压速度过快,血水飞溅得看上去像炸开一般。
整个过程在转眼之间发生,那个修士甚至来不及“哼”一声,就死得不能再死。
她猝然发出一声惊叫,止不住“啊”了一声,两腿一软,向后跌倒。
惊惧之下,迟露忘记自己和景述行的手还牢牢握在一起,她往后摔倒,牵连景述行也失去平衡,前倾着往地面上摔。
两个人于半空中松开手,姿势狼狈地摔在地上,迟露要更惨上一些,后脑勺直接撞向地面。
被碾得看不出形体的血花浆液失去控制,“噼里啪啦”往下跌落,清脆的雨点声后,地面出现了一副混乱不堪,无法言述的点墨画。
迟露耳畔传来极清楚的动静,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心,她还没来得及别过头干呕,那幅点墨画“刷”的一下,也不见了。
迟露听到一声喟叹,景述行轻轻吐出口浊气,他的表情放松下来,仿佛刚刚紧赶慢赶,终于补救了失误似的。
他想从地上撑起来,伸出的手掌却触及到柔软的裙摆。
景述行的动作顿住,保持着双手撑地的姿势,略僵硬地低下头。
迟露抬起膝盖,轻轻踢了踢景述行大腿内侧:“快起来啦。”
方才发生在眼前的事,虽然有些恶心恐怖,但不过须臾一眨眼的功夫。
迟露通过此事,倒是明了院中看守都是怎么没了,可思量半天,也不觉得自己能评论什么。
退一万步讲,那也是逢月城先动的手,景述行唯一的错就是没提前提醒她,把她吓个半死。
于是她只能略含不悦地,但极轻柔地踢了景述行一脚。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打不得骂不得,轻轻踢一脚总行吧?
与景相天对峙时,纵使火焰熊熊,景述行的眉目永远淡然含冰,颇有凌霜傲雪之态,迟露一言出口,却登时将他的脸烧红了半边。
奈何迟露什么也不懂:“你怎么总是脸红?莫非是逢月城对你下了什么咒术?”
景述行缓慢而僵硬地摇头:“不是。”
他似乎想解释些什么,但很快放弃,一手撑地准备从地上站起,另一只手去捂如火烧云般的面颊。
迟露正费力地从地上直起腰,景述行的手恰可擦过她的鼻尖。
景述行能想象出迟露微翘的鼻型,他回想起魔纹阵中,容貌迤逦的少女调笑般出口的话音。
“你如何确定,我与魔纹阵中长相无二?”
景述行抿唇,欲将手收回。
得知自己曾在魔纹阵发作时说的话后,他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她对他是极好的,就算心中有疑虑,也不该如此赤/裸/裸地展现出来。
知恩不报就算了,还对恩人恶语相向,此行此举与畜生何异?
景述行不知如何与迟露解释,他想试着去信任迟露,于是先开诚布公,便干脆趁景相天的机会,出手的同时展示自己的能力。
至于她会不会害怕,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