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水开得偏僻,牌匾蒙尘,就连门也只开半扇,没有半点做生意的样子。
门口常年有几只野猫,形容枯瘦,眼洞凹陷,一有人挨近就耸着背低吼,很容易招邪。
话传到江汲耳朵里时,她倚靠在门边,拿柳条去逗猫,鹦鹉学舌似的,非要再讲一遍:“野猫招邪的哦。”
江汲不以为意,把肉条放在猫够得到的地方:“它们会否招两只妖精来同我作伴?”
“你不就是此地的妖精?”
江流水遮遮掩掩的,不够敞亮。
坊间传言,这店的主人不是人,大约是只妖怪。
这话后面总要跟上一句——
也就叶家二姑娘老往这犄角旮旯钻。
这位叶家二姑娘,在明州城是出了名的。
她生得明艳,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如同一朵盛放的芙蕖,今年在灯会上猜灯谜,一袭藕荷色的衣衫,就叫许多公子看直了眼。
若是单论美貌,明州城自然有不输给她的人。
叶家二姑娘却是有仙根的。
明州城地大物博,但要论起仙缘,那得往前倒百八十年,才能搜罗出一个仙门的挂名弟子。
叶二姑娘这等机缘,可是前无古人。
三年前,仙门下山选徒,直奔着明州城而来,多少名家大族设宴请客,只为把自家公子塞进仙门选徒的名簿。
可这仙门千挑万选,却把玉牌递给了叶家。
叶家两位公子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入选仙门,众人都是服气的。
仙人要的不是大公子,也不是二公子,反倒是点中了叶家的幺女。
十二岁的叶清婵最爱斗鸡走狗,是远近闻名的混世魔王。
她打小聪明,别人要背一宿的书,她扫一眼就能背下来,上了三年学堂就无书可读。
这世道少有女子入仕,况且叶清婵是孩子心性,没个定数,不宜过早去挣功名。叶家自此把她放在家中教养。
叶清婵成天游手好闲,混迹在茶馆书肆,最爱搜罗志怪杂谈来看。
结了仙缘的叶二小姐一夕之间风评逆转,成了不可多得的怪才,就是杀猪的屠夫,都说她是天生的菩萨心肠,求仙问道,再适合不过。
众人敲锣打鼓地庆贺明州城出了位仙人,叶二小姐却不干了。
传闻她接了玉牌后,把仙门玉牌与家中的珠玉挨个比对,最后发现这块玉没什么稀奇的,隔天就登门拜访仙人,将玉牌退还回去。
旁人做梦都想要的好事,她倒轻轻松松地推了。
仙门中人也不难为她,还与她约定,若是三年后她回心转意,便还有一次入门的机会。
人与人,不同命。
这叶二姑娘,命好得让人嫉妒。
此时叶家二姑娘打着一把伞,从江流水的檐下穿过去,雨水坠在石板上,摔得粉碎,溅湿了她的鞋面。
她进了旁边那家糕点铺子,刚出炉的糕点冒着一股股热气,叶清婵老远就闻到甜香。
“劳驾,给我来十斤马蹄糕。”
下雨天,街上人头少得可怜,伙计守着铺子昏昏欲睡,闻言弹起来,热情地拿了油纸:“好嘞,给您拿……”
拿多少斤?
他顿了下,抬头瞧着叶清婵白嫩的脸,这般出挑的容貌,见过就忘不掉了。
伙计陪着笑脸:“叶二姑娘,十斤可不是小数目。您就算是宴请客人,也不能一气儿买十斤啊!”
“我没有要请客。”叶清婵张了下嘴,没想好到底怎么解释,只好平淡地说,“您只管给我包就是,有人吃得下。”
十斤马蹄糕,可不得把肚皮给撑破了?
伙计重复了一遍:“真要十斤?”
“真要。”
伙计点了点店里的马蹄糕,抱歉地拱拱手:“姑娘,最近生意不景气,咱们这儿现下只有五斤,余下的五斤,一出炉就给您送去府上,行吗?”
叶清婵翻出一枚银子递过去:“你只管送到江流水来。”
伙计满脸狐疑地收了钱,这江流水只有一个店主和一个伙计,怎么能吃得下?
他客客气气地将五斤糕点包给叶清婵:“这五斤,我一会儿给您送过去。”
“劳烦了。”
“还真是碰上怪事了。都说仙门的人个个容姿出挑,这叶二姑娘莫不是想把自己吃成大胖子,好逃了这次仙门的召选吧?”
“嘀嘀咕咕的做什么呢?”后厨又出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糕点,大声吆喝着,“你个没眼力见的,还不快来帮忙?”
“来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水珠连成线,织成一片银白。
江流水里间昏暗,风扫过,灯芯“哔啵”一声爆开,一团黑影拓在墙上,倏地飞了过去。
叶清婵径直往前走着,就当没瞧见这动静。
院子里栽了一大片芭蕉树,雨珠噼噼啪啪地打着叶片,叶清婵从雕栏往外看过去,只窥到一抹浓稠的绿。
“哎,憋死我了。”
黑影翻了个跟头,撞在叶清婵的肩膀上。
那是一条只有小拇指粗细的黑蛇,它盘在叶清婵肩头,觉得无趣,又往上飞,挂在了叶清婵的耳坠上,忿忿不平地讲话:“你今天清早发什么疯?居然敢把那只臭□□塞到小爷面前,你是活腻了吗?”
叶清婵一脸淡然:“为了彰显你的威风啊,它们见了你,不是吓得声都不敢出了吗?”
黑蛇满意了,赖在叶清婵的肩膀上。
叶清婵伸手摸了摸耳垂,玉石又凉又滑的触感扩散到指尖。
“那种连精都不算的小东西,哪儿敢在小爷面前造次。”黑影哼了一声,“倒是你,胆子大得很啊。”
叶清婵勾唇:“我救你一命,帮我解决一池的青蛙,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救命之恩,这就算报了?”黑蛇上下打量她,满脸的不信任,“你有这么好心?”
“救归救,你这些日子吃我的喝我的,价格要另算。”叶清婵叹息一声,“我从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