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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2 / 2)

娘,奴婢不想走,奴婢想伺候您一辈子。”

贵人依旧在笑,笑得无奈又纵容,“人呐,哪能那么早就说好一辈子呢?”想了想又道:“我这一生,前十几年被困在梁府,所做所求不过是为了饱腹,后几十年又被困在这皇宫之中,所求的却又变了。秋蝉,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娘娘?”

彼时的秋蝉看不太懂贵人这会儿的情绪。

只大致觉得贵人似乎兴致不太高。

不过贵人大多时候都是恹恹的,鲜少能有畅怀的时候,秋蝉便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冬至那天,皇帝再次醉醺醺地进了贵人的寝殿。

这么多年过去,秋蝉几乎已经习惯,每次冬至的时候,皇帝的心情好像都不太好,总是会和贵人爆发争吵,当然,只是皇帝单方面地吵,贵人从来都不还嘴。

然后皇帝挫败离去,三天之后皇帝再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贵人面前。

贵人也不会计较三天前的吵架。

每年都如此。

今年也不例外。

但今年又是例外。

今年的争吵爆发得格外激烈,贵人眼眶被气得发红,却还是倔强地看着皇帝,低哑着嗓子,纤细的手指指向窗外,“你不配提他,你滚。”

然后皇帝真的滚了。

只是这次皇帝在冷落贵人的三天里并没有再送来流水一样的赏赐,第四天也没有再笑嘻嘻地出现在贵人的寝殿中。

四个月后,关雎宫的娘娘传出了有喜。

很久之后,久到秋蝉的女儿都做了外祖母她还记得,那天晚霞漫天,关雎宫的娘娘前呼后拥地闯进了贵人的寝殿,当着贵人的面,说了好些阴阳怪气耀武扬威的话。

贵人始终都淡淡的。

可只有秋蝉知道,那天在关雎宫娘娘离开后,总是平和温柔的贵人失手打碎了她最爱的玉镯。

再后来贵人就病了。

病来如山倒,不过短短五天功夫,贵人就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皇帝听说贵人生病的事,站在门外想往里进,却又被贵人一句话拦住。

贵人说,“你不是他。”

那一瞬间,秋蝉明显看到皇帝脸上的挫败,那个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在听到这句话后,像极了一只落魄的大狗狗。

皇帝走了。

却也没走,除了处理政事外,皇帝其他时间都站在贵人的寝殿外,偷偷听屋里贵人的动静。

第七日,贵人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面色红润起来,能去惯常赏雪的地方坐坐,还能拉着秋蝉说说话。

可秋蝉却哭得厉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落了下去。

回光返照。

秋蝉余光看向窗外,那个明黄色的身影站在那里,从白雪皑皑到万物复苏。

说了会儿话,贵人明显精神不济,她重新变得苍白的嘴唇翁动,声音极轻,秋蝉只得俯下身趴在她唇边听她说话。

贵人说:“秋蝉,还记得吗?之前也是在这,我说我不知道现在我想要什么,但这几天我想了想,我所求的,其实也没变过,我想要自由。”

“我不想做梁二姑娘,不想做梁贵妃,我想做的,始终都是我自己,我想做梁时倦。”

不必为了生存而讨好,不必为了活着而活着。

梁时倦撑着身子,觑了眼窗外那人,忽而勾唇笑了下。

其实她也是幸运的。

虽然出身不高,童年凄苦,却也在年少时遇到过几个能托付后背的朋友,也短暂拥有过那个惊艳了她一生的少年郎。

少年是她的光,是她苦厄人生中唯一的一束光,他温和善良,是个纯粹的君子。

最初她只是想脱离梁家那个虎狼窝,对于嫁不嫁那人倒是不强求。

可惜时过境迁,造化弄人。

少年郎终被权势迷花了眼,他想坐上那个位置,梁时倦还记得那年春日,少年在她面前第一次展露野心。

他想要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当时梁时倦的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攒了一肚子的话,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少年娶了丞相家的嫡女,少年成了颇负盛名的皇子,少年做了太子,少年……登上了皇位。

梁时倦一边听着少年的消息,一边听着京中贵女们的嘲讽,最终定下决心。

她也该嫁人了,最初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脱离梁家吗?

嫁谁不是嫁?

可少年不知从哪得到风声,在她下定决心的第二天,一道圣旨,她被召进皇宫,成了已经是皇帝的少年的妃嫔。

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处处要小心,处处要谨慎,皇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吃不饱穿不暖,随时都可能会受到欺辱的境地与在梁家一般无二。

那些年梁时倦就想,她真的离开梁家了吗?

为什么宫里的日子也那么难捱?

她的少年,还是她的少年吗?

不是了。

她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利用起人来,毫不手软。

对皇后是这样,对她也是这般。

她的少年郎,果然已经死了,死在那个百花盛开的春日。

现如今活着的,就只是一个与少年有着相同容貌的……陌生人。

梁时倦看向窗外,皇帝仍站在那里,脸上担忧的表情不似作假。

恍惚中,梁时倦觉得她的少年郎回来了。

“赵瑾,你来接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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