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想起来你的生日又到了，想了想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正巧这两天月季开了，便剪了送给你。”
这是罗夏·罗斯切尔德在方舟世界度过的第六个生日，也是这家伙坚持不懈的给他送生日礼物的第五年。罗夏笑了笑邀请他进门，像从前一样请他吃了饭。
莫里斯说是来找他过生日，实际上只是两人私下吃顿饭聊聊天；罗夏听他聊他的花、遇见的事情、以及过去的人。
他们聊春天、罗夏的心上人归来陪在他身侧，漫山遍野的花都在盛开；过去的快乐以及故人是否会去往极乐世界——不再有人阻止他说这些，可他也学会了遮掩，红发青年絮絮叨叨的，只敢在两人独处时聊着一切存在于幻想中的美好的东西。
而这些是塔不允许记住的。曾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东西成为了禁忌。
他们只能悄悄的，用自己缅怀过去。
——直到自己也成为他人口中的“过去”。
3.
罗夏·罗斯切尔德即将在方舟世界度过他的第八个生日。
这八年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好在期间他得了赏识晋升成高级工程师，日子好像变好了一些；随着生日日期越近，他也生出几分预感来：自己的小画家也即将到来。他想着自己总该为她准备些什么，便主动询问莫里斯：“你能不能帮我找找黄色郁金香？”
“这个…”红发青年有些为难：“听说旧时代有这种花，可是它太过娇贵，需要人来精心培育；而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人了。”
他转而推荐满天星给他，可是罗夏思虑再三还是选择下了额外的订单：“如果你能找到黄色郁金香、哪怕是花种，可以高价卖给我。”
他畅想着未来与少女的再次相遇：那天拥有最明媚的阳光，而他们会在黄色郁金香旁相拥；像是曾经无数次的相逢，是最好的、属于春天的梦境。
等到了满天星开满整个阳台的时候，时间也快入了秋，他像往常一般给花浇了水再去上班。
而今天他所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名为诺拉的情报员小姐的那句：“我刚收到消息，天网决定执行‘清洗计划’。”
什么是清洗计划呢？简而言之就是天网不允许任何与旧时代有关的事情不在它的掌控之下，让所有人在记忆或生活中选择一个：如果想要留存记忆，那么就要将自己奉献给塔，成为不老不死的怪物；如果想要生活，那么必须要忘掉旧时代的一切。
他无法选择：身体的真实身份、他是意识穿越者的秘密，无论哪一个选择都有可能暴露这一切。
更何况他想要记住自己的小姑娘，他想要与她一起生活在自己买的小房子里。
他只想与她在一起。
红衣青年脸色变幻，整个人显得茫然又无措。诺拉觑着他，最后还是松了口：“你会有充足的时间考虑的，最多十天，十天后天网会替所有人做出选择。”
晚上的方舟世界也跟地球一样拥有不熄的霓虹灯，灯火向来是温暖的代名词，可罗夏总觉得此刻的灯火格外锐利刺眼，像是不甘的灵魂在其背后尖叫。
他想着该如何逃过清洗，却收到了来自那个名为虎啸的小男孩儿的消息：
“我要逃离这里。”
“我想要记住旧时代。”
“我需要挖掘器械，帮帮我。”
他遭遇了“背叛”。
这位曾是虚无之门管理员的孩子冷着一张脸，他抛弃朋友放弃身份，只是想留下记忆。
——哪怕变成机械构成的怪物。
他也说不上对他是憎恨还是同情，他只是想到了这个人会失去仅存的一切：他会忘记旧时代，忘记他深爱的父亲，忘记过去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可是他也没资格可怜他，这个世界的罗夏的记忆在他脑海里翻涌又和自己的搅在一起，无数人的期待和委托重重压在他的心头；事已至此他必定会辜负很多人的期待，他只能用自己最后的时间去记住她、将自己的女孩儿从记忆中捞出拥在怀里，以虚幻汲取温暖。
可是他的小姑娘真的出现了。
在所有人都称呼他为“joker”的时候大声呼唤着他本来的名字，用着机械守护者的身体像是漫画里的主角一样闪亮登场，从天网的手中抢走了他——这也会是指挥官创造的幻境吗？
他不敢相信别人了。
他知道自己变了很多，也跟曾经的罗夏·罗斯切尔德不甚相像了，可是这本就是无可奈何的成长——是被迫的，痛苦的成长。
他无法让自己立刻相信她，于是他尝试从机械身躯上寻找到他八年未曾见过的、属于她的特质。
他找到了，那是女孩儿说过的无数次的他拥有的特质，但罗夏觉得她也拥有着，像是暴晒过的被子，带着阳光的味道。
明明是钢铁所铸就的身躯，此刻却成为了他汲取温暖的唯一途径。红衣青年将脸颊埋在她颈侧，呼吸间仿佛闻到了少女的发香。
咚咚——
咚咚——
罗夏有些分不清是她的核心在模拟跳动，还是自己的心脏在颤抖。
他们在塔的监视下活着。
现在的城区太过混乱，一批又一批的人被拖去清洗记忆；罗夏的精神高度紧绷，总怕下一刻守护者们就会蜂拥而上从他的身边抢走她；他想保护自己的小姑娘，即使是在他无能为力的情况下。
因为塔的巡查力度越来越强，所以有时候罗夏只能看着自己的女孩儿一个人出去。
这天她出去后回来神神秘秘的将手藏在身后让他猜她带回来了什么——这是他们在地球上经常玩的游戏。
“嗯……”他强行打起精神：“是什么，食物还是别的？话说回来这里有很多新奇食物，这里酒吧有一款特殊的甜品——”
强带笑意的话音陡然湮于口中，他怔愣的抬头望向少女的视觉传感器，她闪了闪信号灯将自己机械手掌中那份小小的蛋糕又往前递了递，电子音略微上扬像是在微笑着说话。
“我就猜你忘了，生日快乐，罗夏。”
黄发青年却不说话了，颤抖着、紧紧拥住自己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