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而后又过了几个月，塔的排查蔓延到郊外——是这个世界罗夏的家族所隐匿的地方。
被他们救下的、被塔认为是“无用者”的莫里斯跟着他们想要一同再见父亲、再见自己心爱的花，可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严冬过后的冻土，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奔往死亡，连胆小怕事的莫里斯都以一种决绝的方法离去，将用生命换来的火种留给罗夏。
只留给他。
世界上最消磨人意志的就是孤单。
他们被困于山洞，机械守护者的钢铁身躯能源不足，又报废了双腿，好像所有的苦难都在这一天来临了。
——而始作俑者就是他。
“——。”
他突然喊了一声少女的名字，像是也没期待她的回应一样低头捧着脸，声音颤抖，像是折翼的鸟在哭泣，这也是他第一次赤裸裸的将自己的伤口扒开，千疮百孔的心脏一滴一滴的流着泪。
“怎么办呢？我没有、我也没法儿变得更好了，我好像太累了。”
“那么就休息一会吧，”机械合成的音色被少女放的又轻又软：“没关系的，你想想看，虽然我们去的时候郁金香还未开，但是春天也快来了不是吗？”
“春天之后就是夏，我们会有许多许多明天，而明天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明天会有好事发生啊……
罗夏只能哭笑着点头，他疲惫不堪的想着：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那本就是旧时代人们的一场幻梦，而他是所有人情感的寄托；好像只有他独自沉溺于漆黑的泥潭中，怎么挣扎都在往下沉，“春天”就那么从黑暗中溢散，只留他徒劳的想去抓。
罗夏是被轰鸣声惊醒的。
碎石堆的后面是所有人苦苦寻求的狮灵的雕像，而碎石堆的前面是他破碎的爱人。
少女自称是理想主义者，她想要斩断黑夜看到黎明的出现——于是她入局将自己押做筹码，将他推向最孤冷的地方。
朋友的背叛与生命的消逝就像是骆驼身上的重物，而她的死亡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他以为他们是朋友，他以为他可以活在春光里，他以为他与自己的心上人能并肩走到最后直到世界的尽头、最终的最终——可是好像这些都只是他以为。
他拥着机械的核心，那石头像是少女的血一般带着滚烫的热意，像是破碎又燃尽了，用最后的力气将他推往未来。
5.
joker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过了多少个生日了，或许是三十年，也或许是更多。
一些他的支持者们总是会在八月五日秘密集会为他庆贺，像是把这个日子当做了一个节日，是属于旧时代的日子。
他也无所谓，这个日子只是恰巧与他的生日相同，无论名头上说了什么，总归是对推翻塔的统治是有利的；这个日子是属于大家的疯狂，而不是属于他的。
他总觉得自己永远的停在了28岁，停在了那春天未到来之时。
joker的口才一向很好。他的支持者一开始只有残余的四神信徒，而后变成了更多更多的人；每个人都向往着他们曾被迫放弃的旧时代。
希望像是薪火传递着，而joker就是希望的源泉，而青年人也乐见其成。
像是故事的终局般，塔开始了固化统治，越来越多的人变成了行尸走肉；一切的舞台均已铺就，只看小丑登台是英雄或是反派。
joker要用自己的生命为舞台献上完美的落幕——像是每个小丑都会在结局时刻脱帽致敬一般——他篡改数据、改变天网，只为这一刻能控制主炮将所有的一切都毁掉。
金色的曦光于天边绽开，指挥官逃之夭夭，天地间好像只剩他一人；那巨大的堡垒就伫立在他面前，像是早就为他准备好的、仓促结局铸就的坟墓。
他突然想起今天似乎又是一个春日，他也记不得自己今年多少岁了，但他的小画家一定能准确的报出来——
虽然他不想听见自己的具体年龄、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是半仿生人永远年轻——
但是，但是，他吻了吻掌心恋人的心脏，眸子如当初般熠熠生辉：“我终于能再见你了吧？不作为joker，也不作为他们的英雄。”
“罗夏——！”
他恍惚听见了少女的声音，于是他也扬起笑容迎接死亡——干涩的眼眶被太阳刺出点滴泪光，小丑终于脱下面具，他抬手像是拥住了什么似的，浮夸的笑容像是无数舞台的幕布般落下，只剩最真实的他。
他说——
“春天好像……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