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来不及悲叹,她要尽快思量如何逃出去。
她那封手书还没送到营州。
囚车还在行进。
再过不久,只怕要进入突厥王城。
届时,插翅难逃。
她目光突然就停在彦灵头上那支玉簪上。
“我有办法救你们……”郑江离的声音轻不可闻。
她坚定地看着彦灵。
彦灵看着郑江离满面尘垢血迹,唯剩那双眼睛明亮如焰火。
彦灵迟疑瞬息,便朝她缓缓点头。
她相信这身负甲胄的女娘有这样的勇气与魄力。
片刻过后,郑江离不动声色挪到了囚车的门边。
她伏倒在地,开始叫唤。
郑江离一个人根本无法引起这些突厥人的注意。
彦灵眼神示意周围娘子们,众人默契倒下,也开始叫唤。
她们虽然害怕,可比起现在的惶恐,她们更不愿意为人做牛做马匆匆了却自己的一生。
即便害怕,也要害怕地放手一搏。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囚车停了。
策马驾车的一个突厥人旋过身子查看,随后转回身,向同伴嘀咕了几句。
他们好像下了决定,一人转身,掏出钥匙,打开了囚车的锁链。
郑江离在突厥人探头进来的一瞬间,抬手就将簪子捅进他的脖颈。
玉簪退出血肉,染上了殷红。
血液顷刻喷洒而出,全溅在郑江离的脸上。
她眼睛都未眨一下,那长如玉扇的睫毛,也挂了血珠。
他甚至来不及惊恐,来不及叫喊就噎了气。
有一女娘欲要惊叫,却被彦灵一把捂住了嘴。
另一个车夫悠悠转身,想看看身后是什么情况。
谁知转身就见玉簪带着劲风,势如破竹地朝自己飞来。
来不及躲避,正中脑门!
车夫从僵直落马,剩下几人听见声音才意识到,刹那间,已经折了两人。
待突厥的土匪反应过来,郑江离一行人已经下了囚车。
郑江离手里握着从尸体身上抽来的弯刀,立在突厥人对面。
事发突然,突厥土匪们知道郑江离不容小觑,为了自保,都聚在了一起。
可他们也已经拔出弯刀,不准备放她们走。
刀子出鞘的声音,格外刺耳。
她单薄的身影,就像一道屏障,隔开了背后的女娘与对面的土匪。
风突然就吹起来了,扬起了些许尘埃。
吹得郑江离面上的血迹有些干涸。
她眨眼,挂在睫毛上的血珠赫然落下。
她背后飞舞的青丝衬得那一滴血珠无比妖艳。
那些突厥人还在嘟嚷着什么,郑江离只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以及对方人数优势,这将会是一场恶战。
突厥人俶尔安静,刀锋一样狠厉的目光挥了过来。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弯刀,缓缓向前围了上来。
郑江离也忍着疼,将自己的身体挺得更直一些。
四周的风骤然变得很急,开始烈烈作响。
郑江离感受到了,这风里带了一股酷阳烈日般的内力。
而以刚才两个瞬间没命的突厥人来看,这股内力不可能是这些土匪的。
有人来了。
“呃……”突厥人突然哀吟。
雪白的银枪在顷刻斩断了他们的腰身。
枪出如龙,贯穿血肉。
空气中的血腥味加重。女娘们倒吸一口凉气,自顾自捂住了口鼻。
七人倒下,只见一抹身影执枪而立。
东风里,草原上,他仿若彼岸松。
黑衫之上覆着镌刻了细纹的铠甲,在烈日下闪烁着熠熠光辉。胸前挂的两抹黑色流苏,迎风飘扬。
郑江离微微眯眼,想看清来者面容。
只见他面上戴了一张银色的赤鬼面具,遮住了眉眼。
那人抬手一抡,将长枪藏于身后。
“主上动作真快。”
一队步兵从远处缓缓走来,而领头的人却是一身水墨丹青的衣衫,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朝这边挥舞。
彦灵仔细看着对面的士兵,戳了戳郑江离,“好像是齐兵······我们是不是有救了?”
彦灵的声音也不敢过大,她的鼻腔里全是郑江离身上的血腥味儿。
向炯一边摇扇,一边朝郑江离这边道:“众位娘子不必怕,我们是来救大家的。”
女娘们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向前一步。
“你是何人?”郑江离盯着戴面具的人。
他目光流转,落在了郑江离身上。
他的眼睛很好看,胜过颓芜留住的佳景,也胜过九万寺后山的漫山红醉人。
虽然好看,却像冰封平原的千丈寒江,透着沁人的凉意。
“这是营州通直散骑侍郎,高肃,高大人。”向炯合上折扇,别在腰间。“小娘子为何如此邋遢?”
通直散骑侍郎?
可顾万泽说那人叫高长恭,为何对不上号?
但看这队步兵的着装确实是大齐的样式,而且此人确实斩杀了这些突厥的土匪。
如此看来,这些人似乎并不是坏人。
于是郑江离心中那根紧绷着的弦松了些许。
“你与高长恭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