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稍微有些晚点,宋茱萸到县城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十点,她顺着人潮汹涌的队伍排队出站。
手机在火车刚到点那会,显示电量不足,而后自动关机。徐生只告知她在出站口汇合,两人少了通讯工具,宋茱萸只能没有头绪地四处张望。
出站口人群摩肩接踵,还有不少司机堵人接客。宋茱萸身量较小,被挤得踉跄不稳。
“哎哎,小妹,县城内包送到家,走不走?”
宋茱萸摆手:“不用了。”
那司机大哥很热情:“一口价,二十跑全城,你上车就能走!”
宋茱萸斜着肩躲:“不用了。”
接近一米八的壮汉似乎听不懂:“小妹哎,现在打车高峰期,你出站可就找不到那么便宜的了……”
宋茱萸深吸一口气,四周人声鼎沸,她被磨得没有脾气,往后退躲避司机拉客的手。
转身的下一秒,她撞进了结实的胸膛。细微的龙井茶香钻进她的鼻尖,桂花被碾碎的清新令人熟悉又亲近。
宋茱萸扶着他的小臂,后知后觉仰起脑袋,跌入他深色瞳孔中,“徐生。”
徐生顺势将她搂在怀里,气息冷然地盯着缠客的司机。他扶了扶紧绷的后颈,站直身比司机还高出一大截。
“说了不用,听不懂人话?”
“你这小伙子,脾气别这么冲。”
司机讪讪地收回手,扭头又冲进了人群中,开始物色下一位乘客。
徐生今晚很沉默,拽紧她的手往前走,绕过人挤人的地方,走进附近的停车场,看得出他的情绪不高。
他径直拉开副驾车门,绕过车头又去了主驾,插钥匙,打火,放下车窗,扯着安全带往身前一挂。
宋茱萸也麻溜地爬上了车。
徐生扫码付了停车费用,驱车离开地下停车场。郊区的车流量较少,他将左臂搭在窗沿,右手扶着方向盘,姿态不羁又懒散。
“我手机刚刚没电了。”她小声道。
怕徐生给她打过电话,所以还是解释一下。
徐生淡淡地“嗯”了一声,将车窗摇起一半,目不斜视地看着路况,不疾不徐地开车。
“你到这儿多久了?”她侧过头瞧他。
徐生懒洋洋地靠在座椅后垫,顿了几秒钟才说,“半个小时吧。”
说感受不到他的冷淡是假的。
宋茱萸捏着安全带,看着窗外沿路的夜景,也沉默不说话了。她几乎彻夜都没合过眼,刺眼的灯光照得她眼冒泪花,长睫毛刚刚耷拉下去,身旁的人冷不丁开口。
“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宋茱萸偏了偏头,“说什么?”
“什么都行。”他轻轻带了下刹车。
宋茱萸敛下眉,视线又回到宽阔的主路上。有些事情,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或许是太累的缘故,今晚她并不想开口提那些往事。
等她缓缓,捋捋。
怎么将她的过往与拧巴,毫无保留地告知于他。
“你有话想跟我说吗?”宋茱萸将问题抛回去。
黑夜尤其沉默,徐生没有动静,将车窗全部摇上去,迟迟开口:“我也没有。”
宋茱萸闭着眼睛往后靠,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着,想用音乐掩盖此刻古怪的沉默,“听点歌儿吧?”
徐生抬手点点中控台上的显示屏,瞥了眼最近播放播放曲目,五首歌中他挑了首与心境最贴切的。
李玖哲的《想太多》。
沙哑的男声,低沉又性感,配合细腻的伴奏。
“我的不安。
那么沉重,
只有你不懂。”
徐生将歌词听到了心坎中去,难过得甚至想跟着嚎两嗓子。他的指尖轻轻敲着拍子,好歹将这种想法压制下去了。
副驾上的人缩成小小一团,呼吸均匀平稳,很快就没了动静。
她竟然睡着了?
徐生气得心脏绞痛,长长的舒了口气,又连着播了好几遍《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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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茱萸是被徐生叫醒的,一睁眼便能瞧见朦胧的月色,田野上枯枝残叶的气息被风卷入车窗,是属于小镇的独特气息。
“那我先上楼了。”她活动活动脖子。
徐生点了一支烟,靠在窗边吐了口雾,“上去吧。”
“早点休息,拜拜。”宋茱萸侧身拉开车门。
徐生将烟夹在指尖搁在窗口,用余光瞥了她一眼,一寸,一寸,突然靠近她,音色沉沉,“等下。”
“怎么?”宋茱萸回过身。
两人猝不及防的贴近,鼻尖与鼻尖摩擦一下,唇与唇只离毫厘,就连呼吸都缠绕在一起。
“急什么?安全带。”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宋茱萸心头一悸。
“啪嗒”,徐生低下脑袋,视线落在她唇瓣,松开座椅上的安全带。
宋茱萸捏了捏他的手指,“那我真上去了?”
晚风吹燃烟草,星火掉落他手背,徐生被烫得一颤,目光比这烟火更炙热。他回过神,再次倾身,在宋茱萸的唇边落下一吻。
“生日快乐。”他说。
今日或许过于慌乱,连她都快忘记这件小事,恐怕也只有徐生将它放心里惦记着,赶在凌晨来临前,正式地给她道了句祝福。
宋茱萸回吻他一下,“谢谢。”
不知为何,这个吻艰难又苦涩,似乎沾染了香烟的味道。
“但是很遗憾。”徐生摸摸她的脸,“宋老师指明要的芒果千层,今日没有。”
宋茱萸放开他的手,“没事,下次吧。”
他的眼神漆黑深沉,透露出探究之意,期待与失望交织不断,两人各自藏着事情,都等着对方先行吐露。
“徐生,给我点时间。”她下了车,冲他挥挥手,“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一支烟差不多都献给了晚风。
徐生也没多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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