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县主是何想法。”
靖远将军的性情冷淡,贺守安此前有所耳闻,不好再多说废话,他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卷宣纸。
卷页展开,露出数行端正小楷,是他与属官翻查历书,重新选定的几个吉日良辰。
“下官来一一详述,方便将军抉择。”
吉日的讲究之处颇多,不论宗室还是民间,都对此相当看重。贺守安自觉说到要紧处,指着纸上文字细细道来。
“譬如下月初六,值神金匮……”
萧昀手掌虚握成拳,抵在鼻下轻咳一声。
“最近是何日?”
老郎官的话被打断,稍微顿神,目光后知后觉扫过纸页。
“额……本月廿八,也是上佳之选。”
“还是太迟,得尽快。”
萧昀兀自沉吟,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黑曜般的深眸重新抬起,再开口,语调平静一如往常。
“之后军务繁重,时间恐有不便,婚期还是越近越好。”
“那,将军的意思是?”贺守安只觉对方已经有所决定。
“后日,如何?”
萧昀直截了当,状似在提问,语气坚定俨然不容反驳。
“适才贺大人说,明日成婚筹备不及,那便再多准备一日,应当足够了。”
“这,只怕……”
只怕过于草率了。
贺守安口中讷讷,又不方便直言,转而委婉道:
“婚姻大事,自然也该与景云县主商议,不如下官稍后回城,明确了县主的意思,再来回复将军?”
帐外步履疾来,是有军士入帐禀报:“将军,校场已准备妥当。”
萧昀颔首,应声而起,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起架上佩剑,旋即阔步走下阶台。
行至贺守安案前,他垂目,沉声:
“婚期定于后日,事出权宜,想来景云县主自当体谅。”
不用再议,更不容拒绝,他已全权定下。
没来由的,贺守安只觉这话甚是耳熟。
似乎当日在历州驿馆,景云县主说起婚期,也是这般“草率”态度。
*
北地天寒,朔州尤甚。
日头已然东升,清晨的寒意还是直往人衣襟里钻。
将军府中,嬷嬷们晨起后便开始忙活。她们往来县主暂居的厢房,将房里能搬的东西全数清出,一应换成随行马车中的物件。
宁芙拥着裘衣坐在廊下,撑起下巴靠在桌案边,慢条斯理地搅动汤勺。
无人注意,碗中藕粉圆子羹已然温凉。
她并没有用早膳的意思,如画的眉眼中,目光有意无意地穿过院门,看向与此相对的前院。
不用于寻常官宦府邸,靖远将军府中少有下人走动,出入往来的,几乎都是披坚执锐的亲兵。再看各处的简单陈设,更是没有几分生活气息。
与其说是府邸,不如说是萧昀建在城中的军帐。
初来乍到,宁芙维持自己矜贵作派的同时,也留心着周遭的一切。
正思量间,不远处绿裙身影拂过,是竹青转过院门回来。
她行路很快,几乎是小跑到廊下,来不及匀气便道:
“方才贺大人命人传话来,说萧将军已将成婚吉日定于后日,请县主悉知。”
宁芙执勺的手指一顿。
好个靖远将军,连婚期都不予她商议,只由旁人知会一声。
事出突然,宁都心中不免生出波澜。
此前来朔州,一路上百般折腾,除了以娇矜姿态示人外,她其实也存着些气恼和不愿。她不甘顺从皇命,不想顺利成婚,所以尽量蹉跎时光,希望将婚期往后推延。
可她又何尝不知,拖延改变不了终究要成婚的事实,不过是螳臂当车的任性之举。
该来的终究要来,她迟早要过这一关的。
沉沉呼吸,她按下心中多余顾虑,重新睁开眼看向竹青。
朱唇轻启,语焉不详:
“那样东西,是时候拿出来了。”
竹青迟疑一瞬,旋即明白主子话中所指,点头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