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弯了弯唇,没吭声。
胡小金将吹凉的鹌鹑蛋放进嘴里,犹豫片刻,对眼前的女生道:“你要不还是来我店里干吧,虽然我给的钱不多,但起码没那么……辛苦。”
她组织良久,也只能蹦出“辛苦”二字。
何一芳筷子一顿,没抬头,笑了笑:“赚钱都辛苦。”
胡小金以为自己的话惹对方不舒服了,连忙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唉我,我不是担心你么,你一小姑娘在那种地方做……”
“小金姐。”何一芳抬头轻声打断她,黑眸空洞,嘴角却依旧含笑,“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瞧着眼前清瘦柔美的脸庞,胡小金喉头一哽,随后无声叹了口气,心头泛酸,暗骂命运不公。
气氛陷入沉默,两人都默契的不再谈论这事。
-
秋宜根据记忆绕过繁杂的窄巷,来到外婆居住的老房子门口。
铁门锈迹斑驳,她试着推了一把,锁链晃动,门开了条缝,她凑过去,透过缝隙看清了院子如今的面貌。
和以前别无二致。
只是外婆种的那几盆月季已然枯败,干瘪地匍匐盆边。
一瞬间,从她下车开始因小镇改变而升腾的悬浮感得到平复。
时光仿佛在这个院子里凝滞了,定格在缝隙形成的取景框内。
门内,门外,是她的童年,和现在。
这中间隔了十五年的光阴。
也隔了无数的世事无常。
再次回到这,秋宜却被一道锁阻拦了脚步。
周兰的遗物里她没找到老屋的钥匙,就算有,这里断水断电,也没法住人。
秋宜本就不打算过夜,可她要打开这扇门,屋子里有她这次回来的原因。
她抿着唇,伸手扯了扯上锈的大锁,铁链晃动,撞上门板发出不小的动静,在静谧的昏聩时分格外刺耳。
在她正想着要不要去找个开锁师傅时,身后忽然想起一道声音。
“姑娘。”嗓音苍老带沙。
突如其来的招呼吓得秋宜心头一顿,她略带慌乱地抚上墨镜,侧身点头打招呼。
只见一个约莫六七十的花白老太太出现在拐角,她手上端着海碗,里面布满了热菜。
老太太右手虚盖着碗口,以防灰尘落入。
看着像是要送给谁吃的。
秋宜隔着镜片悄悄打量老人的面庞,总觉得有几分熟悉,思绪辗转片刻,她才想起这不就是外婆的那个老邻居程奶奶么。
记得小时候对方经常拿零食给她吃。
“姑娘?”瞧秋宜不说话,程襄又叫了声,显然没认出她。
秋宜以为自己被当成了奇怪的人,她连忙解释:“您好,我是这家奶奶的……”
外孙二次堵在嘴边,心头泛起无力。
这家人……如今只剩她一个了。
程襄见她吞吐,不禁上下打量,眼前女人的穿着和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手边一个行李箱,一看就是从外地回来的。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慈善的脸上漾起笑容:“你是一一?”
一一是秋宜的乳名,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秋宜莫名眼底一热,她抿唇嗯了声,有些局促。
“真的是一一啊,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还是你舅奶走的时候,这一晃眼都十年了。”
程襄又惊又喜,上前想要触碰她,秋宜下意识后退,不动声色地避了过去。
她的动作完全出于本能,当她反应过来时,气氛已然尴尬。
秋宜双手防备性地在身前握紧,低眸笑了笑:“是啊程奶奶,好久不见了。”
女生的疏离程襄没当回事,现在的小孩都腼腆,她捧着碗,继续寒暄:“你妈妈呢,没陪你一起回来啊。”
提到周兰,秋宜双手捏得更紧,她不想让尴尬的氛围往另一种沉重的方向发展,便省略道:“她……没有,是我自己要回来拿点东西。”
“这样啊。”程襄点点头,见孩子一身拘谨,她不准备再唠叨,指了指前面的岔口,道,“那你忙你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摆摆手就要离开。
“请等一下。”
错身的刹那,秋宜叫住她。
……
秋宜记得当年外婆去世后,周兰临走前将一把备用钥匙交给了程襄保管,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老人家还收着。
门开之后程襄便走了。
秋宜独自站在荒凉的小院内,坐在行李箱上发了会呆。
这一片老宅区在晚上几乎没什么光源,年轻的大多出去打工了,年老的舍不得开灯,亮着飘着雪花的电视窝在藤椅里悠蒲扇。
昏沉沉的空间,偶尔一两声发情猫叫,配合着衰败压抑的咳嗽,反而衬得四周愈发死寂。
秋宜不怕黑也不怕鬼,但她怕安静。
所以这些年她一直躲在人群里,这突然的离群索居,倒叫她心慌。
秋宜推开周兰的那间屋,霉味扑面而来,她随意扇了扇,下意识拉灯绳。
毫无反应。
打开手机电筒,照亮的地方都是她儿时碰过的,不过……有些等比缩小,许是她长大的缘故。
秋宜径直走到电视柜前,蹲下,熟练推开玻璃拉门,一手掌灯,一手翻出相册。
果然在这。
摸到棉麻封皮的瞬间,秋宜笑了下。
不顾满地的灰尘,秋宜摘下墨镜,抱着相册直接坐在地板上翻看起来。
秋门光一声不吭地走了之后,周兰再也没碰过这本相册,离开冬港时就带上了她,以及弟弟的遗照。
相册前半部分可以说是周兰的成长录。
从泛黄的学生证件照到麻花辫连衣裙,从稚嫩羞涩到落落大方。
秋宜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泛雾的黑眸暴露了她心口的酸涩。
周兰是五官大气的长相,一头乌黑粗辫,身形高挑,站在同学间亮眼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