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躯熟练地把沉如死尸的男人抱下床,擦身洗脚,换衣服,倒水喂药。
全程她没有说一句话,何建军也没有对砸伤她表露出任何愧疚。
她明明厌恶的要死,可手上的活却不停。
麻木,而拧巴。
因为只要她展露出半分的嫌恶和懈怠,她这个爸就会极尽所有恶毒的咒骂,连她去世的妈妈也不放过。
她真的听烦了,也听累了。
“老子的药快吃完了,明天别忘了去医院取。”
一切收拾妥当,何一芳拎着垃圾袋推门要走,何建军却叫住了她。
“我警告你小芳,你要是赶跑,老子就报警抓你,说你遗弃亲爹,看以后谁敢要你。”
“呵——”
莫名的,听到这话何一芳好想笑,她也确实笑出了声,在这凄凉夜色下显得格外诡异。
女生抬头盯着挂在半空的月亮,肩膀倾塌,漆黑的眼眸无神、空洞。
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凭什么这么亮,她很不爽。
“何建军。”
何一芳的嗓音低哑苍凉,柔美的脸在血迹和月光的映衬下愈发苍白凄美。
她微微侧目,语气没什么起伏,如同自言自语。
“我他妈早就跟你一样,再也跑不出去了。”
再也,跑不出这片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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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木门,何一芳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等她再次抬眼,视线却撞上了前方站在树下的一个黑色人影。
四目相对,整个世界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有风摇晃树梢,枯黄的树叶摩擦碰撞,是独属于秋天的风铃。
男人扔掉指尖的猩红烟蒂,抬脚踩灭。
何一芳径直向那人走去,死气灰败的眼有了复生的光亮。
“我的随身听,你修好了吗?”唇瓣轻启,何一芳哑声问。
老渡沉沉看着她,沧桑坚毅的脸部轮廓微动,他伸进夹克口袋把一个天蓝色的随身听递到女生面前。
何一芳伸手接过,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男人温度过高的掌心。
二人俱是一顿,随后各自收回。
“谢谢。”女生双手紧攥随身听,像是捧着什么宝贝。
老渡死死盯着她额上的伤口看,喉结滚动,不太经常使用的声带发出艰涩暗哑的音质。
“他,打的?”
何一芳没抬头,吞咽了一口,算是默认。
气氛安静下来,片刻后,何一芳扯唇无意识地笑了下,转移话题道:“今晚你要包我吗?”
不同于清冷寡淡的外表,她笑起来的时候,非常娇媚,漂亮。
老渡还是在看她,那双如同鹰犬般阴沉的眼出现细微的波动。
他没回答,但却转身沉默地向前方走去。
何一芳望着男人宽阔的背影,鼻尖猛地一酸,小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