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觉得近日的诸葛玉有些奇怪。
她似乎比以前更沉默寡言了,若是无事,便会倚在一处墙角,蹙眉想着事情。
也不知是何等复杂之事,竟能使得一向精力充沛的她如此疲惫,即使她面上神色不显,也并不承认,但那眼下一日比一日更深重的乌青眼圈却早已将她的倦乏昭告天下。
明明那日踏青,她还能那样轻松恣意地笑着折花赠他,为何一夜过去,那些轻松恣意便如同云烟一般,散的无影无踪?
他这些攒在心中的疑惑,在几日后达到了顶点。
这不过是别院普通的一日。
春天就像一只小猫,叼起枝头的春花悄悄地惦着脚尖溜走了,独余一树枝叶扶疏,在微热的风中愈发苍翠欲滴。
已经入夏了。
但不论是春日还是夏季,都并不妨碍富贵闲人小侯爷睡懒觉。
待他自然醒来,已是到了巳时,迷迷瞪瞪的宋兰廷倦懒地坐起,由着多寿伺候他洗漱更衣。
诸葛玉也像往常那样候在门前,待他收拾妥当后,便领着他去院中练半个时辰的武。
院内空地处。
“今日怎么还是扎马步?”宋兰廷敷衍地摆着姿势,不情不愿道,“这基本功究竟要到何时才能打牢?”
“我不过只想学个轻功而已,真的需要那么牢的基本功嘛?”他那双漂亮的凤眼闪着细碎的光芒,冲诸葛玉讨好卖乖地眨了眨眼,“要不,我们开始练些别的吧?”
“比如……轻功?”
“……”
一向对于武艺极其认真,信奉脚踏实地才是正道的诸葛玉,又岂能容他讲这种偷工减料的话?
她神色一顿,肃然道:“侯爷,练武之事绝非一日之功,而是长……”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长年累月的积累么?”宋兰廷急忙打断诸葛玉的长篇大论,不满道,“你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我练,我练还不行么!快些收了你的神通罢!”他抿着唇瓣,不高兴地撇了诸葛玉一眼。
诸葛玉看着他那虽然抵触但还算乖巧的样子,只得无奈地笑笑,止住了话头,走上前给他纠正动作。
“双脚外开,与肩同宽。双手环抱,然后再慢慢平摆。”她站在宋兰廷面前,拍了拍他垂下的双手,“将手抬起来。”
但宋兰廷的反应却有些出人意料。
他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温顺地照做,而是站在原地,微微凝眉,盯着走近的诸葛玉袖口的一处,不知是在辨认什么。
“嗯?”见他如此,诸葛玉疑惑地看看自己的袖口,问道,“有何不妥之处吗?”
宋兰廷并不讲话,只是猛地伸出手,拽过她的手臂,凑到鼻下用力地嗅了嗅。
有小小的温热气流扑到了手背上,带起些微微的痒意。
诸葛玉猛地将手抽回。
“到底怎么了?”
她将手背在衣角蹭蹭,但那股痒意实在是极其顽强,即使如此,它也依然盘亘在手背上,挥之不去。
“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只是确认一下。”宋兰廷道,“你昨晚是不是出门了?”
这句话虽是疑问句,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他笃定道:“你的袖口处有一块香灰染的污渍,而且,我刚刚闻了,你的袖子上确实有一股香料的味道。”
“你平常可是从来不熏香的,我这儿也没有用过这种香料。”
“所以,昨晚下值之后,你又去了哪?”
“……”
诸葛玉在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
小侯爷这小狗鼻子还真是挺灵的,居然能凭着一小块香灰便察觉出端倪。
昨夜,她的确是出了别院。
顺风耳那句意味深长的“姻亲关系”,算是给一筹莫展的她指了条明路,于是这些日子里,她都在李家附近徘徊,企图发现些头绪。
然而,却一无所获。
作为一个统领一州的武将所居住的宅邸,这夜晚的扬州巡抚府,竟没有任何往来的暗卫密探,就连在府邸附近惯例巡视的府兵都极少,似乎这扬州巡抚李霁格外清白正直,既不钻营官场,也并不担忧会有歹人来犯。
但是,虽无人巡视,夜里的巡抚府附近却十分冷清,人们似乎宁愿绕路,也不愿意借道巡抚府附近那些平整的青石板路。
就连无家可归,露宿街头的流浪汉们都躲得远远的,并不愿意在巡抚府附近逗留。
诸葛玉觉得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她有因此询问过街头的乞儿,但那些乞儿们只是纷纷害怕地摆摆手,连声嘟囔着不可以,并不愿意细说原因。
这条线索便在此处卡住了。
昨夜,忍无可忍的诸葛玉终于横下心来,直接翻入扬州巡抚府一探究竟。
这扬州巡抚府果然不对劲。
虽然府外空无一人,但府内却藏有大量的府兵护院,甚至还雇了些武力高强的高手在几个重要之处严加把守,将整个扬州巡抚府守得如同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不论诸葛玉如何惊才绝艳,也不过是一个不得已而初入江湖的十六岁少女,更何况她曾经从来都是光明磊落,这夜探他人宅邸的经验又能丰富到哪里去呢?
她确实做不到在这些目光毒辣的江湖老手底下瞒天过海,即使万分小心,最终还是惊动了府中的守卫,在城中被他们围截追捕了许久。
为了躲开他们,她不得不四处奔逃,甚至为此逃进了一家香料店,打翻了人家一排的香炉。
待她甩开所有的追兵,一身狼狈地回到山中,已到了上值的时辰。
她只得匆匆忙忙地换衣上值,连伤口都只是草草擦拭了一下,并不曾仔细上药。
想来也是那时太过焦急,粗心大意地将夜行衣上的香灰沾到了袖口。
此事并不光彩,诸葛玉本想像以往那般随意敷衍过去,但她却突然回想起了那日踏青时,宋兰廷的一番肺腑之言。
“你不要总觉得自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