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终究是没敢当面向解无咎汇报今日二人言行,当他们将情况写成的汇报呈到主子案前时,解无咎还在翻阅近日的药材生意的账目汇总。
他的案头还堆着一大摞火漆封好、连拆都没拆的信,全是各地悬鉴司暗桩发来的密报。于是他们的汇报就这样被淹没在信堆里。
“高缪真挺有两把刷子,这药材生意真让他给做起来了,赚了这么多!”赵牧大赞。
解无咎不置可否。
李胥撬开刚从信使手中接过的蜡封竹筒,取出里面长长的帛书卷轴呈上:“主子,这是走访西南各地调查情况的汇总。”
“拣重要的念。”解无咎懒得分神去看帛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已在安择、秧渠、周乐边境三县发现确凿的外族人痕迹,该三县长官之生活开销远超其所食俸禄。经核查,层层追踪,最终款项的源头都能到他们所说的一位姓钱的富商头上,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钱仁。
但钱仁本人进项相比修桥款而言远远不及,并且他们发现钱仁与其父钱弭通信极为频繁。所以很有可能就是钦州钱家以重金贿赂边境三县官员,里通外族。钱仁作为他们在西南的棋子,用完就丢弃再正常不过。”
赵牧恍然:“反正钱弭有二十多个儿子。”
不过他也十分不解:“钱氏不过商贾之家,用得着大费周章去犯这个叛国大罪吗?”
“那就要问问钱家身后的人为什么了。”解无咎冷冷道。
“您的意思是,钱家只是明面上出钱的,这个局背后还有庄家?”
“本王看,是有人活得不耐烦了。”他眼底浮现出杀意,“先把这三县收钱的贪官一绳子串了。”
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这是解无咎最擅长的事情。
“还有,您吩咐去查的西南流言也有了眉目。”李胥继续说,“几乎没人说得清所谓‘元氏重宝’的流言是从哪里起来的,就好像一股脑全从各个角落冒出来一样。但樊阙硬是带人挖出来流言传播网,与钱家在西南的商铺分布高度重合。”
“又是钱家?他们不过商贾之流,到底背后庄家是什么人值得他们这么不要命。难道成事成之后能让他家做皇帝不成?”赵牧不可置信,“前朝元氏能有什么后人,不都跟着末帝被流放北境,没多久就死绝了吗?”
“赵牧。”李胥低声叫他住嘴。
赵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话已出口,补救不及。
果然,解无咎面色转阴:“详查钱家。赵牧自去领罚。”
“属下知错。”
“拿过来。”解无咎示意李胥,接过帛书,盯着看了许久,忽然笑起来,“钦州钱氏?很好。”
“这事柳霖毫无察觉?”他挑眉问道。
柳霖正是柳含章的父亲,现任钦州太守。
李胥思索片刻:“至少没有表现出任何他已察觉的迹象。”
“果然年老昏聩。”
“钦州之前来报过他已经奏请过致仕,被陛下驳了。”
“哦忘了,顶头也有个昏的。”解无咎神色骤冷,眼中情绪不明。
李胥不敢接话,只能默默退下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继续批阅那堆成小山一般的密报。
*
夜晚,江父江母卧房。
“不能再拖了。”江父语气凝重,“昨日是暗箭,谁知道明日又会是什么。”
“他们躲在暗处,时时盯着,处处占优。以咱们的能力,怎么护得住。”江母长叹息。
“不行,夜长梦多,今日必须要决断。”
江母同意,跟着丈夫一起去敲女儿的门。
“阿杏,你睡了吗?”
“没呢。”
“出来一下,有事要与你说。”
“哦好。”江蓠起身裹上衣裳,揉着眼睛慢腾腾地从卧房走出来,哈欠连天。
出来却见二老端坐正堂,一脸严肃,她预感不好:
“有……什么事?”
江父开门见山:“与柳家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还不知……”江蓠捏着鬓边的发丝打转,“这么快就要做决定吗?”
“首先你要明白,泽孟如今不安全,有人欲对你不利,你绝不可掉以轻心但你也要知道,当别人要伤你的时候,爹娘不一定护得住你。譬如昨日,倘若昨日你没有躲过那两支箭……”
江父很少用这样重的语气和她说话。
“但柳家不一样。柳家高门大户,门禁森严,等闲人都进不了门。就算是你出门,周身也有仆从簇拥,歹人能伤到你的几率也大大减小。你再瞧瞧咱们家着一踹恐怕都要散架的门扉栅栏……”
江蓠绞着手指,沉默不语。
“可是话本子里不都是说,二人情投意合,结发为夫妻……”别了许久,她才小声说,“可是我并不感觉对他与对江决有什么多少不同,只是他比江决守礼持正些,我不便太放肆言行而已……”
她回想起话本子里描述的男女爱情……
毫无与他像话本子中一样互诉清肠、相依相偎的意图。
光是相拥,她都无法想象……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情投意合,不过是年龄家室合适便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罢了。”江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开口劝导,“多少人还是盲婚哑嫁,最后还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你看柳含章为人品行样貌皆是端端正正,已然超越寻常男子千百倍。加之他一门心思在你身上,你和他之间相处也很是不错,在阿娘看来,这门亲事是再好不过了。”
“真……真的吗?”江蓠还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言论,有些不敢相信,“那话本子……”
江父向来不喜话本子里的故事:“话本子里的书生小姐们爱得轰轰烈烈,不过是吸引小姑娘看的罢了,不描绘得美好些,哪有这么多的姑娘憧憬遇上有情郎。”
“阿杏,如果你却是心有所属,爹娘绝不劝你嫁给自己不喜的人,毕竟婚姻是关乎女子一辈子的大事。可是如今情势如此,你心中也要有自己的定夺。”江母语气缓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