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悦跟着小厮一路疾走，趁着月光和灯笼的微光，穿过游廊绕过亭台花木，直奔目的地——她父亲李华住的院子。
一路上杨悦也算勉强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周知好罚跪的原因竟然是：生育艰难，成亲一年余，未有息女还不许她纳妾。
杨悦有些费解，女人纳妾？
还生育艰难，男人还能生孩子不成？
思绪翻腾，脑海中的记忆逐渐苏醒。
其实说男人能生孩子也不算错，因为这是个女尊男卑的世界，生理构造也跟现代社会完全不同。
女人生理构造类似于鬣狗，拥有正常男人一样的作案工具，只是用法不同。
而男人则更像海马，他们腹腔内有育儿囊和储液囊。
女人的作案工具在储液囊取材，怀孕，但她们只会怀两月左右，然后就会将小豆子一样的胎儿转移到父亲的育儿囊里，直到分娩。
周知好生育艰难，并不是他不行。而是一般男人储液囊的位置都很浅，偏周知好的靠里，一般女人伸不到那里。
杨悦(⊙_⊙)?：不懂，但大受震撼。
感觉到某个地方似乎有蠢蠢欲动的趋势，杨悦连忙打住思绪，转而回想两人成亲的细节。
杨悦与周知好前年定亲，年底就完婚了。
当时杨悦的父亲已经病了快三年，家中穷得连个响都没有。恰在此时，她姐夫从父家回来，说周家有意结亲，条件清楚明了：
杨悦娶周知好，周家不仅不要聘礼，还陪嫁家宅田地金银珠宝，最重要的是会为杨父治病。
大姐杨凌山跟杨悦分析，周知好才华横溢，姿容俊美，还是前宰执外孙，她老师亲子，杨悦娶周知好百利无一害。
除了生育艰难。
可人家周知好是前宰执的外孙，又有丰厚的嫁妆，若不是生育艰难，怎么会让她杨悦——一个没有功名又穷困潦倒的太学生娶了？
杨悦不同意，她觉得大姐和姐夫为了钱逼她娶夫，与卖她无异。
但家里实在到了末路，她若不娶周知好，就要从太学退学，赚钱养家。
杨悦还是答应了，只是成亲后在家呆了三天，陪周知好回门后就去了太学。
太学初一十五有假期，杨悦大多都在校舍，成亲一年有余，她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杨悦梳理完脑海中的记忆，怎么都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不过好在弄清了事情原委，杨悦收敛思绪，让小厮先去看看周知好，自己深吸一口进了院门。
她父亲还没有睡，正堂屋里还点着烛火，有几个侍者来回忙着，见到她来纷纷问好。
杨悦有些抗拒见李华，现实里她父亲是个严厉又强势的人，他们吵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动手的次数也不少。
但见到这梦中的父亲之后，杨悦却愣在了当场。
李华模样倒是没变，但面目间透露着慈祥婉约，还带着些病弱气，看着四十岁上下的样子，却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男人该有的威严。
他的仪态不像个严厉□□的父亲，倒像是古代讲究端庄的内宅夫人。
杨悦从头将父亲看了一遍，重点落在对方头上的绒花，以及衣领裙摆精致的刺绣上，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女尊世界的男人吗？
她恍惚地叫了声父亲，机械性地见了礼，再也不敢看他一眼，可她低下头视线就落在李华的脚上，当即又是瞳孔剧震。
——她那脚大如船的父亲，如今看着连鞋带脚都没她一只手大。
那鞋还是云头绣花鞋，鞋头都得有半拳大。
“悦儿怎么了？来了也不说话，快来爹爹这里坐。”
李华面色慈爱，看着杨悦的眼神带着一种母性的柔和，热切地让侍者为她倒茶，心疼又带着点埋怨地数落起了杨悦：
“有甚急事非得大晚上跑来，天儿这么冷，冻着了可怎么好……”
杨悦不冷，但她还是端着热茶喝了，她需要喝杯茶压压惊，顺便把先前准备的话术换了。
“爹……”
杨悦深呼吸一口气才继续道：
“谢谢爹爹关心，我没那般柔弱，只是白天喝多了酒有点难受，想让知好帮我揉揉也没找见人，就来看看他在不在爹爹这里伺候……”
李华一听周知好的名字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他在祠堂跪着呢，自己不能生育，还不许你纳妾，是何道理？！”
“这是想让我的悦儿绝后啊！”
“家里哪里来的钱纳妾啊？”杨悦满脸的小问号。
穷是刻在杨悦骨子里的记忆，她一听到钱这个字，就想起她自从上学以来就吃不饱穿不暖。
还有弟弟出嫁的时候因为嫁妆少被妻家嫌弃，大姐快三十了不敢要孩子，因为家里是真养不起……
“我看乔松就不错……”李华的声音弱了下去。
乔松是周知好的贴身小厮。
“聘只猫儿还要给条鱼呢，知好的小厮就不用给聘金了？爹你休要再提此事！”杨悦气的脸都红了。
她带着一家子吃夫郎的软饭受人诟病也就罢了，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家里穷呢。
可想白要夫郎的小厮给她做妾，人家拒绝还恼羞成怒，罚人家跪祠堂，这多少有点不要脸了！
杨悦强硬地跟李华说：
“知好什么状况，成亲之前不就讲得清清楚楚？当初既然同意，今后就不要提纳妾的事，也莫要以此为难他，我不同意！”
杨悦已经做好了跟李华大吵一架的准备，可她万万没想到，李华眼睛一红，哭了！
“悦儿、竟如此跟爹爹讲话，我……”
“我、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李华眼眶红红，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望着杨悦浑身颤抖，说着还不是为她好之类的话。
杨悦傻在当场，她那钢铁般的强硬的父亲，被她一句话说哭了，好像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明明过分的是他自己。
她就知道，她爹就算换了女尊社会也一样难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