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气人,把你们班前几的都搞进去了。”
“没有吧,你班班长就没被骂……”叶玉婷接话。
她瞪大眼睛,恍然大悟:“你们班,怎么回事?”
“Drama吧?我直接笑死。”
*
梁晚柳活像个没事人,她可喜欢这样的谣言了,最好让整个学校都知道。
周日上完课,她跑剧院最后排练两段高.潮片段。
本来是不用的,但方亮神经衰弱,担心这一块会搞砸。
老城剧院拼拼凑凑,50多个人站到聚光灯下。
剧院开着空调,方亮做最后的确认。
作曲作词,编舞排舞,方亮和梅秋一手包办了。
之前剧院常饰演主角的是梅秋的堂妹梅春,今年35岁。
她儿子得了自闭症,今年6岁,瘦瘦小小一只。梅春是单亲妈妈,只能把孩子带到后台,拜托后勤人员照看。
听说方亮是国外顶级院校毕业的高材生,不知道为什么到这个小地方来。
她个人风格鲜明,又向来唾弃主流买版权演而不自我创作,于是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越发放肆。渭泾分明的现代舞和芭蕾结合,两立的美声和流行唱法融合,中文词曲衔接得当,演员动作飘逸大气。
方亮笔下的角色和表演方式,和她自身的神经质如出一辙,全然颠覆了流行。
比如她弱化音乐剧本身“表演”的性质,格外强调利用绚丽的舞蹈动作煽动观众情绪,这场剧几乎四分钟一次群舞或独舞,要不是每场角色不一样,梁晚柳十有八九吃不消。
音乐转换,梁晚柳小跳出场,翩翩然和男主对接。
接下来两人快速旋转。到舞台边缘,随着群演的呼唤和拉取的动作,她会迅速奔回舞台中央。
“小心!”
梁晚柳紧急扭腰,往左歪倒,但脚却没能完全落地,她瞬间向下一截。
方亮冲上台,“没事吧?”
梁晚柳摇头。
刚刚后勤人员开小差了,那孩子突然冲出候场区。她和搭档的速度很快,如果撞上了,小孩肯定会受伤,她情急下避开。
“脚崴了,严重吗?”梅秋把她扶起来。
“还能动。”
“什么还能动!能动也上不了台!”方亮咆哮。
小孩被吓得哭出来,哭声比梁晚柳的唱词声还要洪亮。
梅春抱着孩子,一脸歉意,也要哭出来的样子。
“实在抱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都不容易……”
老城剧院只有几位职业舞者和歌唱家,一半人兴趣使然,无偿表演,慢慢居然也挨过来了,都有近十年的交情。
梁晚柳也表示谅解,除了老城剧院,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让她演音乐剧了。
剩下方亮一个人崩溃地缩成一团,无声流泪,躲在后台吸烟,梅秋和梁晚柳过去好声安慰。
“老板,方姐,现在还是要和观众说,不管是延迟还是退票,都得先解决。”
大部分演员都三十几了,忙于工作,职业的都是四五十的年纪。剧院落魄到梁晚柳这个高二生的课余时间居然最多,连个预备演员都没有。
离晚上开演还有4个小时,梅秋组织人员一个个电话、短信、小程序通知。
但《新梁祝》的票更多是亲戚朋友间互相流传的,很难全部通知到。
*
临近开演,还是有不少观众摸过来。
梅秋站在剧院门口一个个道歉,说主演受伤了,提出可以免票,改期免费观看。
不少观众仍面露不耐,表示不会再来的。怪不了任何人,观众们特意跑过来看小城里一场不温不火的演出,安排被打断,剧院要承担全部后果。
梁晚柳还能走,只左脚踝被方亮大题小做地固定了,怕她乱动。
她到梅秋身边,“老板,都是抽时间来看的,没看到是挺难受的。”
梅秋叹口气,让她回去。
梁晚柳摇头:“我和你一起吧。”
“你说要来的两个同学,表演取消和他们说了吗?”
“嗯。”
*
司机大叔叫醒孟青柏。
孟董这次铁了心要给这小子好看,只丢下个使用期限为半个月的司机。
司机前几天从居委会门前买了两张城剧院的票,他明天就要回京城,舍不得照看了十几年的孩子,今个抽空带他出来玩。
孟青柏正好没事,很给大叔面子。
副驾上的人很快恢复清明,往后座看,没瞧到孟董,才卸下身上的尖刺。
“感觉像没开始啊?”
孟青柏顺着司机的话抬头。
黄昏下老旧的剧院门口站着个中年男人,身边有道颀长的身影和他聊天。
比起孟青柏有尺度地接近、融入某个集体,梁晚柳的行事更显真心。她总是扬着活泼的脸,仿佛浑身有用不完的力量,不知不觉中,你就会被轻而易举拉进距离。
“梁晚柳?”
听见孟青柏喊人,司机放下车窗,转头审视剧院门口的女学生。
9月天,火烧云为夕阳蒙上层面纱,大片大片光晕,拿橙红橙黄的油彩铺满了天地间的空洞。
梁晚柳没换下排练时的黑色紧身背心,发现正上楼梯的男生身上是件大黑背心。
两人间维持了一个微妙的角度,梁晚柳微微俯视他,他略抬头,橙红的光洒在他的鼻尖。
5年后的7月,她转醒,跟着厨房的香气走出卧室。
正逢Manhatanhenge,男人转身,伸出双手,纽约夕阳的余光也吻上他精雕的面庞。
21岁的梁晚柳还是会想起2020年今天的夕阳。
无论多少次在黏腻醉人的夜里,轻吻那枚红痣,无论多少次双手紧扣,牙齿啃啮对方的胸膛,任琼支荏苒葳蕤,都抵不过十六七岁,台阶上那次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