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主角穿着一身纯白的裙子,头发微卷,耳朵,脖颈和手腕带着配套的玉石首饰,绿莹莹的,泛着优雅的光芒。她习惯性地抬着头,缓缓向前走去,带着不易察觉的高傲。
许老板,母亲的再婚对象,笑容满面地站上台前,开口说:“今天,是小女许筝的成人宴…”
母亲正挽着他的手。
他简单讲过几句当开场,看看旁边的母亲,母亲笑着摇摇头,于是他把话筒递给旁边等待的女儿。一家三口看起来和谐美满。
许筝接过话筒,开始讲话。
我没听她在说什么。我只看到她一身珠光宝气的打扮,白到发光的手臂和盈盈一握的腰。
…我什么时候也能变成这个样子就好了,我心不在焉地想。
周围鼓掌声渐渐大起来,我意识到讲话结束,忙不迭也跟着鼓掌。
我不经意间与许筝对视,发现她也在看我,目光不善,对视的那一刻,她嘴角的笑容都变淡了。
她一直不太喜欢我。
听母亲说,许筝的亲生母亲产后抑郁自杀去世,那之后她父亲,也就是许老板,再没有往家里领过人。她被保姆带大,没感受过什么母爱。
母亲人很好,对她也不错,还是她的老师,我猜测她想把自己童年缺失的母爱都在这里补回来。
她对我的敌意,大抵来源于我与母亲的血缘关系吧。她被宠着长大,什么东西都是独一份,她不想和其他人分享母爱。
我没探究过母亲对此的态度,我根本就不想探究。
我对许筝的排斥也没什么感受,一年都见不了几面的人,我管她干什么。
………不过有时候也有点讨厌她。
比如现在。
她亲昵的叫着“妈妈”,两只手挽着母亲的胳膊,热情地快要侧过半个身子。
母亲在和客人寒暄,她则与我寒暄。
她站着,我坐着。
她低下头,看着我,语气浮夸:“姐姐,你瘦了好多啊!”
“你真厉害。”
我不觉得她是在夸我。果然,她下一句话不怀好意。
“怎么瘦下来的啊,能教教我吗?我也在减肥呢,当然,我还是想要健康一点的去减肥,瘦得太快会伤身体的吧。”
她捏捏并不存在的小肚子,看起来真有几分为此发愁的样子。
我低下头,说:“多运动,合理饮食。”
显而易见,我并不是这样干的,我在撒谎。
她很失落,说:“诶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呀。可是姐姐你减肥的效果这么好,难道没有什么秘密武器吗?”
有啊,减肥药。
但我知道我说出来一定会被她笑话,很多人,包括之前的我,都觉得减肥药不是好东西。
没有亲自尝试过的人是不会相信药效的。
我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夹菜。
母亲的客人转身去找别人交谈了,她于是转过头关注到我们俩。
或许氛围有些尴尬,许老板也及时开口:“好了小筝,姐姐辛辛苦苦来参加你的宴会,让她休息一会儿吧。”
我不觉得许老板一个精明的商人会听不出他女儿话里的嘲讽,不过他当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许筝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母亲牵着许筝的手坐下来,她坐在我和许筝中间,拿着筷子给我们俩挑了一模一样的菜。
她一勺我一勺,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许筝不太开心,时不时瞥一眼我的碗。
我顿感无趣,三两口把碗里的菜吃光,就打算离场。
谁料许筝也放下筷子,紧跟着我站起身,说要送我但门口。
母亲笑着说:“你们姐妹俩感情好,我和爸爸都开心。”
……………我没法拒绝她了。
她像挽着母亲那样挽着我,不过我们之间的间隙要大上许多。她说:“我真挺好奇的,姐姐,你怎么瘦下来的啊,这得有20斤吧。”
30斤,我在心里反驳她。
她继续自言自语:“上次见你还是去年呢。诶,不对,前年,…去年还是前年来着?”
快到门口了,我依旧没说话。
她突然漫不经心地问:“你不会吃药了吧?”
我顿住脚步。也许停了一秒,或者两秒,接着我装作没听到似的继续向前走。
她“咯咯”地笑起来,根本不需要我的答复,自顾自地嘲讽。
这时候我反倒庆幸我的肤色,脸红或者脸白都不会被她发现。
我蜷缩手指,加快脚步。
她没得到我的难堪,也兴致缺缺,把我送到电梯前,敷衍地说声“再见”就回去了。
当然我还是没说话,像个锯了嘴的闷葫芦。
我抬脚走进电梯,最后看了热闹的宴会一眼。
我看见许筝和几个同龄人站在一起,她正用手指着我的方向,接着那几个人纷纷看向我。
猝不及防地,我和他们对视。
他们张开嘴笑了起来,笑容轻蔑。
电梯门缓缓关闭,在门关上的前一秒,我清楚地看见一个穿着粉色纱裙的女孩对我说:
丑八怪。
………
………
………
……又来了,那种感觉—
那种连空气都凝滞的压抑感,令人窒息的注视,充满嘲讽的笑容,不屑一顾的态度—
我顾不上电梯里别人的眼光,疯狂地按关门键!
快跑,快跑,我对自己说。
电梯下行,我依然按个不停,手心浸满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
直到电梯下到一楼,我在门开的一刹那冲了出去,头也不回逃出魔窟,接着—
我被刺眼的日光照到无所遁形。
………………
我像个游魂一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走过当红女星烈焰红唇的广告牌,走过排着长队的甜品店,走过拥挤的斑马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