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念随车队逃亡十日,便期盼了洗澡十日。
她以前在徐府,每日都要焚香沐浴,像这般春的时节,她还会泡花瓣浴,将自己弄的白嫩香滑,再对着满柜锦衣华服挑来拣去,对镜梳妆打扮别珠钗,哪像如今啊,首饰衣裳被赵荆缴了不说,浑身就只剩泥巴和酸臭。
因此听到能洗澡的消息,徐念念虔诚的笑出一口白牙。
她原本没忘要跟赵荆描述林揖的异样。
是赵荆又故意气她。
他说:“哎,届时女眷差丫鬟抬水沐浴,咱们一帮汉子下河,里面会有一只光滑突兀的小白鸡噢。”
徐念念:……
她也想在木桶里沐浴,哑巴太监的身份又不是她自己选的,是他给她安的好不好。
赵荆最喜欢看徐念念有点竖毛毛又不敢反抗的表情,装模作样去扒她衣裳。
徐念念一溜烟躲进马车里,赵荆哈哈大笑。
一只小手飞快由马车布帘底下钻出,取走赵荆腕上戴的手圈。
笑声戛然而止,赵荆撩开马车布帘:“送了人的东西怎能抢回去,你这个人真是不讲道理,你把手圈还给我,我错了。”
赵荆居然会道歉,徐念念将信将疑的摊开掌心,手圈就静静躺在掌心上。
赵荆伸手过去,却不是拿回手圈,而是一把带过徐念念手腕,她被拉到在车架上,还没弄懂是怎么回事,她腰上就多了只挠痒痒的手。
徐念念要逃跑,赵荆双膝撑开,横在她身上,她浑身扭动,憋笑憋的脸红脖子粗,最终破功笑了出来,身为哑巴太监,她又说不出求饶的话,何况自尊也不允许,只能“啊啊啊啊”的骂他。
赵荆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嘴角擒着邪气的笑:“我要叫你知道,你我之间,谁是老大。你下回还敢不敢以下犯上了,敢不敢了,嗯?”
气死了,气死了!才和平相处没几日,就又开始动手动脚!
不行,得找个方法报复回去。
她可是内宅女子,真耍起手段,赵荆区区一个侍卫不可能是她对手。
夜深,赵荆睡了,徐念念悄悄溜下马车,到树根下挖泥巴。
远处篝火冉冉,倒映出一片树林影子,徐念念蹲在一棵梧桐树后,并不显眼。
附近忽然有人说话:“这么多日,你都没有找到那半边虎符在哪?”
问话者说话的腔调听着有股说不出的变扭劲儿,但徐念念尚能听懂他讲的话。
另一人答:“其它地方都找过了,只有赵荆的马车没搜,他看的紧,寻常都不离开,还放了一个哑巴太监在马车里,我怀疑一半边的虎符在他身上。”
这人声音徐念念听的出来。
是林揖。
徐念念竖起耳朵。
“如果找不到,那就没办法了。”
林揖:“您的意思是……”
林揖没继续说了。
徐念念隐约看到林揖对面的影子做了几个手势。
之后他们分开。
徐念念手扒在梧桐树皮上,探眼一阵,确定前头彻底没了两人身影,才用掌心捞了两把泥巴,蹑手蹑脚的离开。
刚走出树林,她就正面遇见了林揖。
林揖一身侍卫穿的灰布裳,手举火把,一下把徐念念映得通透明亮,他目光探究:“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徐念念心跳都快蹦出嗓子眼,她佯装镇定,做了个蹲身脱裤子的动作,林揖意会,点点头,侧身放她过去。
徐念念小跑着回到马车,后背已经是淌过一遍惊魂的汗水。
她站在赵荆跟前。
赵荆半身倚在车壁上,眼睑阂着,眉头微微皱,长腿交叠,架在车架前头,连睡相都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徐念念有些彷徨,不知道如何才能在不开口说话的情况下让赵荆知晓方才发生的事,就这么干站了一会儿,她决定先干另一件事,她用沾满泥巴的手如一朵展开的花般托在赵荆脸侧,轻轻揉搓起来,把泥巴都糊上去,让他变成丑八怪。
这家伙还挺记仇。
赵荆警觉,由她下马车时其实就醒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并不恼火,她像一株有韧劲的小草,被他拨来拨去,难免有脾气,于是也就没有动作,随她涂抹,他就勉强让她一回,反正明日下河时洗掉即可,天光以后还能拿着这个当由头再欺负欺负她。
谁知道徐念念抹着抹着,见他没醒,胆子愈发大,用巴掌小小的打了他脸皮一下。
赵荆瞬间扣住徐念念手,徐念念吓到心跳骤停。
赵荆仍阂着眼,问:“反了你了?”
徐念念立马就怂了,她飞快爬进马车里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刚刚就当是邪崇入体,邪崇干的,与徐念念概无关系。
她躺下后,脑子里放映着在梧桐树后窥见的事,辗转反侧。
她才意识到林揖口中的一半虎符是何物。
这事远比她想的严重。
她在徐泾的宴会上听官员说过,有虎符者可掌天下兵,因此是帝王执掌朝政的要物,此物一分为二,一半在帝王手中,另一半在率兵的元帅手中,只有合在一起,再加一道圣旨,才能调兵遣将。
若一半虎符真在赵荆身上,那他便是身怀机密之人,她贸然说出他的机密,保不准他会将她视作威胁除掉。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这是徐念念身为后宅女子都明白的道理。
这该如何是好?
要不就不说了?
徐念念往左翻了个身,手枕在脑侧,继续想:
那两人分明要对赵荆不利,若赵荆毫无防备,真的出了事,那她一介弱女子必定是死路一条。
因此也不能不说。
徐念念往右翻了个身,眼目望着沉实的马车布帘。
不然她偷偷跑路吧?
可深山老林,她细胳膊细腿能跑到哪儿?
就算侥幸翻出山,谁知道外面是叛军的阵地,还是赵荆口中安全的地方。
徐念念滚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