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来小心的看了卢景白一眼,声音小了一度,
“夫人说,那处院子本就是荒了不要的,既是少夫人要行善,便随她自己。”
那这意思就是不管了,想管就自己出银子。
石来很想直接说出来,但想到自己日后还要在这卢府待,便识趣的点到为止了。
卢景白不是傻子,他母亲的为人他也清楚,转过头,他便看到姜樱带着花玲婷婷袅袅的朝他这边走来。
“昨日,我到少夫人房间,见她房里冰冷,府里的地龙不是都烧上了吗?”
石来跟着卢景白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嘴里认真的答着,
“从去年冬日里,少夫人院中的地龙便停了,她让夫人将她院中的花费全折成了银子,算到例银之中。”
便这般的缺银子吗?
卢景白心里突然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待姜樱走近了,他上下一打量,便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房中便再没有别的衣裳首饰了?”
姜樱此时身着一件石竹色云纹夹袄,下着同色云纹暗花长裙,一看便是往年的旧式,外罩着月白色披风,如鸦黑发梳成堕马髻,上面除了一朵妃色绒花并一根白珠银簪之外,便无它物。
她身边的花玲身着靛青裙袄,同别的院里的丫头穿的一样,倒是看着比她这个主子穿的还新一些。
“你出一千两银子,只是让我陪同你赴宴,何况,衣裳首饰,得体便可,你若嫌我,那我便不去了,”
“不过,那银子,不退。”
姜樱直视着卢景白,清清脆脆的答着,目光清亮,
笑话,嫌她穿的不好看,嫌她丢人,若不是那一千两银子,她还不想去呢。
卢景白又默了一默,不再说话,转身便上了马。
马后是一辆华丽的马车,姜樱也不再多说,带着花玲便上了车。
大约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主仆三人下了车,姜樱抬头看了一眼,朱红金钉门,上面一个硕大的牌匾,
“方府”。
里面住的正是卢景白的二舅舅方韦达,当今户部尚书,官居正二品。
卢景白下了马,径直朝内行去,早已有看门的下人进去通报过了,姜樱也不言语,跟在他身后。
方府很大,虽不及卢府内里装修奢华精美,却别有一番大气肃重。
一行人穿过外院,进了内院,被带到内堂。
进去后,卢景白当下便行礼,恭敬的唤着二舅舅,二舅母。
姜樱也跟着行礼,而后便站直了抬起头,看向前方。
上首坐着两位男女,一位长的与卢夫人很相像,只是体态更削瘦一些,另一位则是满头珠翠,圆润贵气。
还不待他们说话,冷不丁旁边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唤声,
“表哥!”
姜樱不看便知道,这带着一身香风而来的,正是方韦达的嫡长女,方令仪。
感受着旁边不断射来的冷箭,姜樱心里暗叹,
这一千两银子,不好拿啊。
方韦达早年间连失两子才得了方令仪,而后子女不断,因此,他极为宠爱这个女儿,视其为掌上明珠,见其都快粘在卢景白身上了,才轻咳了一声。
“令仪,快过来,让你表哥先坐下。”
方夫人笑着唤方令仪过来,又招呼着丫头倒茶上点心,那番热情样子倒是十足。
姜樱坐在一边,任他们热热闹闹的聊着,眼观鼻,鼻观心,捧着茶杯安安静静的饮着茶,
户部尚书府的茶,果真是好茶,不是她平日里喝的大叶粗茶所能比的。
若真是就这样饮茶吃酒就可以回去的话,姜樱又觉得,那一千两银子拿的太轻松了,
有种占了大便宜的感觉!
“我当这是谁呢?表哥,你就这样让她出门,如此寒酸,连你府里的粗使丫头都不如,也不怕她丢了你和姨母的人吗?”
果然,世上没有掉便宜白捡银子的事!
姜樱放下茶杯,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这位方家嫡长女,从小娇生惯养,明眼人都知道她对卢景白芳心深许,方韦达对她又是百依百顺,因此大家都以为她会嫁给卢景白,两家人亲上加亲,
谁想半路上杀出来个姜樱!
门不当户不对,没有家世,没有财权,在方令仪看来,就是草民贱民一个,却嫁给了她心念了十六年的表哥!
她凭什么!
“姜姐姐,你今日上门做客,都没一件好衣裳,没一件好首饰吗?若是没有,你便说,我那儿多的是不要的不喜欢的,都送你便是。”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说话了,都十分有默契的低头饮茶。
姜樱并不是个爱忍气吞声的主儿,亦不是那些从小就读女德的闺阁女子,她笑了笑,
“多谢方表妹了,那你便挑一些,回头拿给你表哥,让他帮我捎回去吧。”
方令仪顿时语塞,迅速看了一眼卢景白,见他并未抬起头,立时又胆大起来,
“我表哥这两日官职便要下来了,他事务繁忙,哪儿管得了后院之事?倒是你,每日清闲,些许小事怎的还要劳烦表哥呢?”
姜樱弯了弯红唇,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你表哥确实是事务繁忙,他带回来的那位柳娘,害喜得厉害,母亲也正担心得不得了,方表妹若是有空,也可去看一看。“
打蛇打七寸,她太知道这位方表妹不喜欢听什么了。
果然,方令仪脸色白了一白,又满是哀怨的看了一眼卢景白,咬着红唇不说话了。
眼见得自已女儿吃了亏,方夫人心里不高兴了,原本她就看不上姜樱,此刻她更觉得姜樱就是那没有教养的市井小民,除了牙尖嘴利,什么都没有。
“令仪,过来坐下,你须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堂堂尚书府嫡长女,别学那些不开化的市井小民,呈口舌之利,失了气度!”
方令仪见母亲护着自己,立时拂了衣袖,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端端正正的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