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漪慢慢抬头看去。
眼前人有着和临渊极其相似的眉眼,如此动情望着她,让她几乎以为,真的是他回来了。
月色照亮他苍白的脸色,他嗓音沙哑,锲而不舍追问:“青月,我一直等你。”
……只是可惜他不是,他为什么不是呢。
云漪挣扎了两下,将他挣脱:“你认错人了。”也不顾双腿的酸麻,连忙狼狈地跑了出去。
少女白衣蹁跹,如月光下闪动的银蝶,片刻便消失不见。
墨涟的手停在半空,手中空无一物。
……
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清晨了。
已经到了上晨课的时间,她收拾了一下心情,干脆不回去了,直接去了教习堂。
悬剑阁处在天地灵华汇聚之地,人往山上走,是为仙,居高临下,远处蓬勃而出的晨曦照在山林之中,给万物都渡了一层浅浅的金边。
云漪一夜没睡,此刻已经日出,她干脆靠在教习堂的窗边,望着远处的金轮。
她虽是魔族人,却丝毫没有魔族女子寻常的媚态,反而有着几分清浅的轻盈与娇俏,只是,如琉璃般剔透的眼瞳下,藏着一股坚冰似的冷意,叫人虽然有心亲近,却也不敢过分逾矩。
一个同门进了教习堂,看见正在出神的云漪,道:“咦,竟然有人比我来的还早。”
云漪抬头,轻声道:“你瞧,那边是我的家乡。”
同门有些茫然:“你这是想家了?”
云漪笑着摇摇头,眼泪却流了下来。
所念已逝,何以为家。
在云漪出神的片刻,弟子们陆陆续续都来了。
新晋弟子和老弟子在同一间房内上晨课,弟子们都还年轻,大多数连二十岁都没到,正是坐不住的年纪,遇到新朋友,自然会拉帮结派,你说我笑,不大的房间内嘈杂不断。
只有云漪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开始翻看一本《山海志异》。
这本书记载了修真界东西南北各个地方的山鬼杂谈,虽是杂谈,这里面记载的却完全是真实的。
北方寒冰狱,东方渡妄海,西方无悔山,南方业火渊。这些地方,都是真实且神秘的所在,让无数人心驰神往,却又不敢去一探究竟。
忽然有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师妹在她旁边坐下,好奇探头:“哎,小师姐,你在看什么,这么认真,搞得我都不敢跟你说话。”
云漪为了不引人注目,一向都是很亲和的,便笑眯眯回道:“一本杂书罢了,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小师妹亦是甜甜微笑:“小师姐,你笑起来真好看,平时我总是见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修炼,你也多和我们玩玩嘛。”
自从云漪潜入了仙门,便习惯了低调,能不参与的社交就不去参与,本以为仙门人冷漠利己,没想到也有这种温柔热情的人。
云漪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好呀,等下了早课我去找你玩。”
一片和谐场面,身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一个看起来比云漪年长几岁的师兄道:“你朝她笑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她是咱们这些人里有名的‘关系户’?”
云漪:?
小师妹顿时敛了笑容,问道:“关系户?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云漪看着这位师兄,想起来了。
他叫秦宇,当初她做外门弟子时,他在她面前的存在感就很强。他比云漪年长几岁,做外门弟子的时间也比她长,他喜欢在外表现,好胜心又很强,可魁首之位最终却被她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夺了去,他自然是心里不平衡,处处找机会挖苦她。
秦宇一发难,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秦宇抱着胳膊,一幅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你们都听说过青月师姐的大名吧?”
云漪倒是听说过这位青月师姐,只是无缘了解。
另一年轻的弟子侃侃而谈:“青月师姐的大名谁人不知?那可是整个修真界的白月光,亦是少阁主此生挚爱,两个人可谓是神仙眷侣,不过可惜,她早早便过世了。自从此事之后,少阁主就变得冷酷暴戾,据说山下的百姓从不会委托少阁主捉妖,一是因为他性子大变,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
有人赶紧捂他的嘴:“你还敢嚼少阁主的舌头,不要命啦。”
云漪问道:“请问这位师兄,青月师姐她是怎么仙逝的?”
那人道:“东方的渡妄海之下,有一个上古战场遗留下的凶阵,名为神陨阵,据说那位师姐就是在那里身中护阵法器——裂魂矢的伤害,所以才殒身于此……”
秦宇得意接过话头:“说的不错,这才是真正的青月师姐。这位云师妹和青月师姐长得这样相像,凌阁主又对她多加赞赏,给了她内门弟子的魁首之位,肯定是想让她作为一个赝品,代替青月师姐。”
来者不善。
那小师妹道:“你这人怎么胡乱揣测,证据呢?”
秦宇道:“不少人都看见了,云漪今天一早,可是从少阁主的寝殿中出来的。”
有人道:“确实,我和云漪是一个弟子院的,我证实,她昨晚一夜都没回来。”
秦宇愈加得意,云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秦师兄,凡事都要讲个证据,我与凌阁主素不相识,他为何要偏偏把魁首之位留给我?难道在你的心里,谁都是可以被轻易代替的么?”
秦宇一摊手:“我可没这么说过,我只是质疑你的魁首之位,来的是否不清不楚。”
云漪握着初阶弟子每个人标配的木剑剑柄,道:“你这是不服?”
秦宇没说话,只是挑眉盯着云漪。
很明显了,他就是不服,不服她一个整日神神秘秘,极不合群的臭丫头,凭什么当光芒万丈的魁首,而他就要屈居老二?!
巧了,云漪的脾气一向不是很好。
在墨涟面前,她可以为了目标而暂且忍耐,而在这种一头撞上来的人面前,她也就没必要忍了。
云漪沉了口气,瞬间拔出木剑,目光炯炯盯着他:“既然不服,那便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