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
京城茶馆里,说书先生抑扬顿挫地在说仙山的奇闻轶事,底下的人发出哄笑声。
两个月前,仙山大选终于落下帷幕,京城安家长子安昕,被测出是雷灵根,在大选中通过考核,成功成为仙山内门弟子。
安昕是个孝子,家里的双生子妹妹三年前失踪还未找回来,家里只有爹娘无人侍奉,便举家都搬到仙山去了。
众人听完都说安昕人中龙凤,是个有前途的修仙者。
又可怜起安昕幼妹,安茗,钟灵毓秀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看着有福气,却遭罪被掳,失踪不见人影,只怕活着回来名声也不大好听了。
一楼角落,带着帷帽被遮住脸的安茗磕着瓜子,等说书先生说完后才施施然起身离开这里。
出了茶馆,她往安家的方向走去。
虽然爹娘兄长已经离开了,但她还是想去看看。
她醒来那日,发现自己灵识中长了棵花开得正盛的桃树,与坟边那棵一模一样。
再联想到自己额间的桃花印,她恐怕已经成为妖精了。
还是一个桃花精。
因此,她可以像个人一样行走,在人群中不被发现异常。
但妖修在现在的修仙体系中并不是正统,因为和魔修是沾边亲戚,在修炼中很容易走向极端。
妖修和魔修害人的本事不浅,但相较于魔修,妖怪还不至于被喊杀喊打。但在安茗见到过的场景中,修仙众人对妖修的态度并不好,如果遇到极端的修仙者,那妖修只有被杀的命运。
顾笤就是那个极端的。
安茗拢了拢自己的外衣。她曾听说过,顾笤对待妖修和对待魔修一样,见到就杀了,不管好坏。
所以,她醒来就跑了。虽然想报答顾笤的救命之恩,但是还是妖命要紧。
现在已经入秋,她灵力微弱,那点灵力不足以让她抵寒。
到了安府,还要装些厚衣裳。
行走了一刻钟,她才到安家宅子。
宅子很大,门口的大石狮子威严地守护宅子,朱红色的大门禁闭着。
安茗左看右看,转身走到宅子东边,她记得这里有个大狗洞。
虽然有些心酸,作为安家小姐,进门还要钻狗洞。
安茗身姿端庄,这是她十几年来形成的习惯,这会儿要爬狗洞,身体僵硬得很。
心里倒还好,她看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扒开挡住的石头。
爬的过程中有些艰难,被卡了一下,挪了半天才进去。
她顾不上白衣上的草屑,满眼悲伤地看着安家宅子。
小桥流水的布置,池塘里有快腐烂掉的荷叶,荷花褪去,莲蓬已经成熟。
安茗趴狗洞前已经把帷帽摘掉,此时她的脸露了出来。
面若桃花,娇艳欲滴,额间的粉红桃花印称得她有些妖异。
只要看到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是个桃花妖。
与她生前的模样相似,但很难将两幅样子联想在一起。
她才刚刚修回人形,黑亮的头发只有一个白色布条束着。
而且这块布条还是从顾笤留下来的衣衫上撕下来的。
当时,顾笤带来了一颗长青树,外衣阻碍他行动,就把外衣脱了挂在桃树上,后来也没带走。
安茗打住心里对顾笤的回忆,她从大堂经过,去了内宅,主屋是她爹娘的院子,现在也紧紧地关着。
她叹了口气,往东边走去,那是她的院子。
院子外有从院里攀岩长出来的蔷薇花,现在已经只剩花藤了。
她走了进去,里面还是曾经的样子,三棵桂花树已经开始长出了金黄色的小花,空气中全是桂花香味。
安茗去楼上拿了些衣服和一把银色花钗,垂下来的珠子叮叮当当的。
最后难以言喻地看了一眼,她离开了这里。
出来也不知道去哪,但终归不能待在修仙人常出没的地方。
安茗又带上帷帽,遮住妖异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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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秀林村。
村里人烟稀少,村户散落,一家与下一家隔了好几里路。
安茗选择在村里深处,隔另外几家很远。
她这间房屋是被遗弃了很久,当时她找到时,屋里全是灰尘蜘蛛网,光打扫就耗费了她两天时间。
所幸这里采光很好,屋里不发霉,房子也还完好,不会漏雨。
这半年她除了采买一些食物,几乎不会离开这里。
日子过得很平静,村民也不知道她的存在。
太与世隔绝,以至于她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些大事。
更不知道这个村子之所以人少,是因为村子地处山脉的龙穴,居住在这里的村民都是守墓人。
守的是前朝那个为修仙走火入魔堕魔的皇帝,焯袁。
但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
前朝覆灭,很大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皇帝的残暴无仁,用百姓的性命来修炼。
而如今,当年被焯袁杀害变成恶魂的鬼魂又开始出来作恶了,京城几户人家于夜晚被割了头,场面异常惨烈。
这就是外面发生的大事。
因着这个大事,仙山将今年弟子大比设在了凡间。
谁猎的恶魂多,并能将焯袁残留的魔魂捉住,就能获得成为第一剑尊弟子的机会。
早在几天前,仙山的弟子就已经下了山。
不参加比试的弟子也会跟着,所猎恶魂可作兑换仙山灵丹的凭证。
这会儿,已过晌午,安茗刚吃完青菜煮白粥,正要去院子里散散步。
在她没注意到的角落,一团头大小的黑色雾气,人脸若隐若现,正恨恨盯着她。
她额间的桃花印有些发痒,安茗不适地挠了挠。
下一瞬。
“小心!”
电光火石间,安茗听到声音时,那团黑气已经冲了过来。
安茗被扑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