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
姜明雪听见石英表的嘀嗒声,以及对方再也难平稳的呼吸声。
“姜小姐说的真轻松。”
轻松到他以为前尘往事能一笔带过,一笔勾销。
陆怀砚终于回过神来,嘴角边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忽然问:“要是没有这次合同,你是不是永远不会来找我?”
姜明雪沉默了片刻,胸口像是慢慢堵住了。她心想,再来找他又有什么用呢?和他说一些什么?
当初一走了之的人是她。
姜明雪慢慢叹气,没有直接回答。她抬起眼帘直视陆怀砚,忽然说:“对不起。”
她已经道过很多次歉,也不差这一次了。
陆怀砚听见她说这三个字,忽然来了脾气,他忍住一脚踹翻身后矮桌的冲动,不耐烦的解开一寸领带,领带缠住了他的手指,陆怀砚更不耐烦,松开手调整了呼吸,重新变成儒雅的绅士,他往后退:“我不需要这三个字。”
姜明雪想到了他的口头禅。年少时,他经常吊儿郎当:“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可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这些话,杯水车薪的表达自己的歉意,聊以慰藉。
姜明雪看了他片刻。她终于开口:“我们之间的事,算是私事。对吗?”
“因为私事影响公事,恐怕不是您的作风。”
姜明雪听说过,这几年陆怀砚的行事作风变得雷厉风行。接手陆氏后,凭借在外学习商学的经验,他大刀阔斧,改整了陆氏集团,几年之间,本就根基强盛的陆氏更是飞速拓展侵蚀。他曾经有好几次登上财经杂志的封面,姜明雪妄图从商业合作的方面劝说他:“陆总,许龄月只是二级的网红代言。以贵公司的品阶来看,至少用一级代言项目。不如我给您介绍几个?”
陆怀砚都忘了。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来的。
反正不是因为他。
陆怀砚“哦”了一声,声音冷硬到极点:“我不需要。”
他重新坐回大班椅,双腿舒展,双手支撑桌面,用明显审视的视线望着她。她长的高了些,也清瘦了点,她正在妄图规劝自己。可经过那件事之后,陆怀砚谁的话都不想听。
“我愿意用谁就用谁。和你有关系么?”
姜明雪一愣。没想到陆怀砚会这样直接,这样不加掩饰。
她迅速整理思绪:“可我们公司与许龄月的合同在先!陆总得遵守职场秩序吧?”
“职场秩序?”
陆怀砚笑了,像是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和钱相比,职场有什么秩序?你们只能出保底金。可我能翻十倍…”
“哦,对了。姜小姐为什么不联系许龄月呢?那边是怎么说的?”
姜明雪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
许龄月能怎么说?和十倍报酬相比,她们那点子违约金根本不算什么,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她整理情绪,最后询问:“我知道了。陆总如果已经确定了的话,我没什么问题了。请问哪部电梯可以到一楼?”
和精明的商人相比,姜明雪永远达不到及格线。
陆怀砚淡漠:“左边第二个。”
姜明雪从办公室出来。她感到一阵挫败。这种偏离轨道的不安感让她心绪不宁。公司和陆氏相比,简直是鹅卵与砖石的差距,他们甚至难以望其项背。
陆怀砚明显是和她过不去。
电梯到了三楼,门缓缓打开。姜明雪拎着包站到角落,似乎到了下班时间,一群人蜂拥而至。
她低着脑袋迈出电梯,忽然听见有人用惊喜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姜明雪?!小雪!”
姜明雪转头,竟然看见了陆怀清。
对方穿着白衬衫,戴着工牌,像是刚刚下班。
姜明雪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怀清哥?”
陆怀清迅速走向她这边:“明雪,你什么时候回岚市的?怎么不和我们联系?”
“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陆怀清深深叹了口气:“那边有咖啡店,进去坐一下吧。”
相比于陆怀砚冰冷如冰山的侵略性格,和他同父异母的陆怀清与他有天壤之别。陆怀清更平易近人,脾气也很好。
姜明雪没有拒绝。
两人点了饮品。
陆怀清抬头打量她:“你这次来陆氏是…?”
姜明雪:“谈了谈业务。”
陆怀清抬了抬眼镜:“你和大哥…”
姜明雪没有回答,把话题引到陆怀清身上:“怀清哥,你一直在陆氏吗?”
陆怀清笑:“今年毕业才过来的。平时又没有经验,就从基础做起吧。”
姜明雪点了点头,捧着咖啡杯:“伯父他们都还好吗?”
“都还好。”
“去年奶奶七十大寿,还念叨过你,她牵挂着你在外面怎么样,也总不回家看她。”
姜明雪闷闷的放下杯子。
陆怀清打量她的神情。终于又问:“明雪,你和大哥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很早以前就分了。”
陆怀清戴着眼镜,姜明雪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她把陆怀清当做值得信赖的哥哥:“可能两个人性格不合适。就分开了。正巧学校有留学名额,我就报了名。”
陆怀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正直午餐时间。许多带着红色工牌的实习生下楼用餐。餐厅瞬间挤满了人。
姜明雪笑了一下:“怀清哥,我就不打扰你了。”
陆怀清站起身:“我送你。”
两个人并肩走下楼梯。临出门,人群一下子熙熙攘攘起来,门口驶来一辆保姆车。
陆怀清解释:“可能是公司里的艺人。你小心一点,别被粉丝挤到。”
说完,陆怀清伸手想要揽住姜明雪的肩膀,避开人群。
姜明雪没有站稳,她感觉到一股更大的力气扯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人群的拥挤中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