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动,双手不受控制地绞在一起,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面对旁人质问,羞愧的不知该如何应答。
许久之后,他垂下脑袋,叹了口气:“是小生的错,是小生在车队行径雾峰山脚下时,趁众人不注意,把插在车头上的旗子……藏起来了。”
“什么?”九笙震惊,“为何?”
她本以为,是劫匪为了多勒索些钱财,故意毁掉了与商盟的约定,却万没想到,真想竟然这么……
出人意料!
祝羡元看起来老老实实,是个敦厚靠谱的,哪成想……
坑起家人来可半点儿不含糊。
“小生就是觉得,生而为人,若得窥世间阴暗与不平,却仍无所作为,甚至同流合污,便是不对、不该、不正。”
他神色慷慨:“锦州商盟以为商户出头之名,行盘剥商户钱财之实。城中商户大多心如明镜,却都不敢站出来。小生既得了机会,便不能放任他们再如此肆意妄为!”
九笙怔住。
随即他的声音又低下去,满是自责:“小生知道,这次任性胡为闯下了大祸,害爹娘担忧,家业不再,是我的过错……”
“不是你的错,”九笙回过神来,仰头看着他,开口道,“若行正义之事都为错,那这世间,又何来对这一说?”
祝羡元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也忘了平日的礼节,只呆呆地将她望着,似是终于寻到了同路人:“姑娘,当真觉得……我是对的。”
话音未落,他的眼泪倒是先落下来一滴:“这些日子,我日日都在悔恨中度过,爹娘斥我,仆人怨我,我也一直……在问我自己。我做的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九笙从没想过,在见识过无数人性贪婪、人心晦暗之后,她竟还有机会得见赤子之心。
“公子愿以家业为饵,为锦州商户谋一个清明之境,此心此志,旁人难及。”
至少她就做不到,因为……
她会为很多人所左右,守不住本心。
一时之间,两人俱皆沉默下来。九笙是思绪被往日所扰,有些心不在焉,而祝羡元却是心中激动,忘了说话。
半晌后,九笙才压下心中的复杂滋味,问道:“祝公子,我还有一问,那十车生丝,很贵?”
自祝羡元遇到九笙的第一刻起,他就觉得这位姑娘飒爽、聪慧、有胆识,与旁的闺秀全然不同,似能与男儿比肩。
方才一席话,又觉得她心中有道义,有坚守。
可眼下这个问题,却觉得她十足的懵懂可爱。
他低头看着她,脸上慢慢的热起来,直到九笙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猛然回神。
祝羡元赶紧清咳一声,撇开视线,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愈来愈快的心跳。
“那个,不算贵的,”他不敢看九笙,只能看着亭子外的水波,波浪下的小鱼,“若只是些生丝,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仲春已过,夏日将至,家中接了许多丝绸订单。这些订单都有交货期限,到日子付不了货,祝家就得赔偿了。”
“会赔很多?”
“会,”他飞快的瞥了九笙一眼,又扭开头,“今年暖的早,夏日定会长些。前些日子爹娘还说,今年丝绸的定量要比往年多出七八成。”
“所以,你当时做这个决定……”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祝羡元勾起嘴角,笑的有些腼腆,“如果不是赌上身家,爹娘也不会去找府衙、找商盟,我也就没有机会去见王爷,鸣不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