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笙到底没能把他名字写地上,一来是因为荷风在外面守着,她没敢写,二来是因为叶北宁那个混蛋还算有点儿良心。
在把她关进来之前,他吩咐荷风将牢里收拾了一番。
干枯腐坏的稻草换成了软软乎乎的被褥,破旧瘸腿的桌椅也换了新的,桌面中央燃着一根粗粗的蜡烛,照的整间牢房很是明亮。
整日下来,她是要茶水有茶水,要点心有点心,三顿餐食比在客栈吃得都好,偶尔她唠叨的多了,荷风一心软,还会给带她想吃的蜜饯果子。
总而言之,牢里除了自由,什么都有。
一连三日,她都没有见到叶北宁,也没见过裴行,只有荷风日日夜夜守在这里,还总冷着脸不说话。
“荷风姐姐,”九笙实在太无聊,“你同我说说话罢。”
“明日便是第三日,你睡醒就可以出去了。”
言外之意是让她赶紧睡。
“我这一天除了吃就是睡,”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搬着凳子坐到门边,“你回答我五个问题,我就不吵你。这五个问题,若你实在觉得不好答,也可以不答,如何?”
荷风微微侧头,用眼风扫了她一眼:“可以。”
“你是从何时开始跟着叶北宁的?”
这个问题很好答:“儿时。”
“他身边的人都如你一般厉害?”
“我是功夫最弱的一个。”
功夫最弱,还三两下就把她抓牢里来了,这人……可真是太谦虚!
“你们都很怕他?”
“是。”
九笙理解的点头:“看来他脾气不怎么样。”
“王爷对我等属下从未发过脾气,只是他为主,我等为仆,自该敬畏。”
说得有道理。
“那在整个大邺当中,你识得的人里面,对他最不敬畏的是谁?”
荷风一默,看来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九笙是个说话算话的,荷风不说,她也不追问,五个问题问完了,她又把凳子搬回去,然后合衣躺到了榻上。
明日,她就能出去了。
出去找叶北宁算账!
“是你。”
九笙把眼睛睁开,发现荷风已经转过了身来,正静静地看着她,竟然回答了她第五个问题。
“这大邺上下,无人敢直呼王爷名讳,你是第一人。”
九笙冷哼:“我可真是太荣幸了。”
翌日一早,九笙央了荷风好半晌,她都没有同意早一刻开门。准是叶北宁之前吩咐过,若他没有亲自来,定要按照满满的三日给她开锁,少一点儿都不行。
终于,时辰到了。
荷风将锁打开的瞬间,九笙拉开牢门就冲了出去,身形如风般轻灵,直奔客栈方向。
走到半路,她遇到了宋时。
“阿姐?!”
宋时小跑着迎上来:“阿姐,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若不是客栈掌柜说你没走,我都以为你离开锦州了!”
“说来话长,等我教训过叶北宁之后再与你闲话。”
“可是浔王不在客栈。”
九笙走出两步才堪堪停住,她回过头来,声调拔高:“他走了?”
“倒是没有。”
“人在哪儿?”
宋时看着她,好像有些同情似的,吞吞吐吐好半晌才道:“在留仙楼,王爷已成笙瑟娘子的入幕之宾,流连三日都未曾出了。”
九笙的眉头缓缓拧起来,她有些不相信:“我方才说错了,不是找浔王,我是要找无名算账。”
“无名官爷不就是王爷么?”
她惊讶:“你知道?”
“两日前,王爷与花魁相伴游湖,整个锦州的百姓都瞧见了。”
“当真?”
“千真万确。”
蓦地,九笙只觉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窜起,呼啦啦地直接烧到了头顶。她在牢里可怜巴巴的关了三日,叶北宁这个混蛋竟然在温柔乡里躺了三天!
这公平么?!
“阿姐,你消消气……”
“我是需要消消气,”她皮笑肉不笑,“我去揍他一顿,气也就消了。”
说完,宋时只觉眼前一阵风过,再定睛时,已经寻不到九笙的影子了。
他有些担忧:“瞧阿姐的样子,不会闹出人命吧……”
九笙到了留仙楼,轻车熟路地往里走,秦妈妈看清是她,摆着腰肢就过来拦:“哟,我当是谁,老娘的楼里可不欢迎你,出去!”
她连眼风都没瞟一下,绕过她直接道:“找到人我就走。”
“你这死丫头是听不懂话,我说……”
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九笙索性也不走了,直接蕴力翻上二楼。当时她假扮的是笙瑟娘子,住的也是笙瑟娘子的房间,找到叶北宁简直轻而易举。
当她一把推开房门时,坐在桌边的两人都愣了愣。
九笙只盯着叶北宁,目光冰凉,将他从上到下一番打量,然后抬脚跨进去,随手关了门。
“你是何人?”
她又看了看一旁说话的笙瑟娘子。
嗯,确是个长相标致的,花容月貌,肌肤如雪,吹弹可破一般。
此时此刻,笙瑟娘子只着了件菲薄的烟青色纱衣,香肩半掩,□□半露,与叶北宁坐得极近,整个人都快靠他怀里了。
“我啊,”九笙又瞥向叶北宁,在他一脸沉郁的神色中缓缓道,“是他的心上人。”
笙瑟娘子轻笑起来,笑声极尽娇柔:“姑娘真是说笑了,王爷的心上人,即便不是世族小姐,也是大家闺秀,怎会是你这般……”她略略一顿,抬起袖子遮住鼻尖,“邋里邋遢,身上一股馊臭之气的女子。”
“……”
九笙是用尽了力气,才控制住没有低头去闻身上的味道。
“刚从牢里出来,就算不好闻,你也忍一忍,”她将手抱起来,“我来此处也没旁的意思,就是瞧瞧他是不是真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