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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2 / 4)

温柔,竟是个十分标致的美人,因此他们搬来几天后,就有些人装着有事在门口晃来晃去。

她哥哥在前堂坐诊,她在后面,一般也不出来。除了出门卖字,等闲是见不着她的。

兄妹俩都识文断字,如求他们帮忙写封信,写张帖子,没有不许的,而且他们都写得一手好字,这妹妹还会画画儿,就在泰宁街上一个纸店里挂笔单。哥哥通晓医术,在门口挂了一张招牌,把前房稍稍布置一下,就成了个小小的医馆,只管坐诊开方子,卖一点伤风止痛的药,因为药材很贵,而且种类极多,一般的小诊所负担不起。每日一大清早,人们就见到青年颀长的身影把门板卸了,招牌搬出来,进进出出打水,买菜,没什么生意时搬个板凳也来井旁淘米洗菜。一两天的功夫,妇女们发现他看着凛凛如雄狮,实则脾气极好,见人三分笑,又极规矩,从不说一句风言风语,因此都很喜欢他,很快就“小张”,“小张”地叫起来。

“我昨儿瞧见张家小妹子出门了,倒真怪了,这兄妹两个长得一点儿不像!”

“嘿,谁又知道呢?不过要真是小夫妻,哪有男人天天洗菜做饭的?他们刚来那天不是来我们家送一碟子糖糕么?就是张小姑娘送来的,你没见到她那手,水葱一样,哪像会干活的样子?”接话的妇人拧了一把衣服,哗啦哗啦地响,“张家小姑娘是个美人灯,风吹吹就倒了,她哥哥说她从小就养得娇,当然什么事都是哥哥一把抓了。”

“小张是又能干,又细心,会疼人呐。”

“我知道了,李大姐,你这么说他好,原来是相中他了——你妹子还没许人家呢!”

李家的听到前半句,脸上本来带着笑,冷不丁也涨红了,后半句峰回路转才又放宽了,秀丽的小长挂子脸微微一沉,慢回娇眼:

“发痴!”

旁边又有人接口笑道:“李家阿姐的妹妹是很好的,家里家外什么事都做得,干练爽利得不得了。”

“我这个妹子是比旁的人灵巧些,所以心气高呀,十七了还没许人家,在乡下看不上嚜。”

正说得热闹,忽听得一声瓦响,靠墙边坐的两个妇人抬头瞧了瞧,天色已有些暗了,浓绿的树荫沉沉地坠在墙头。

“是猫?”

“也没听着叫。”

宋家阿姐一直屏声静气地淘洗青菜,这会儿也抬眼瞧了瞧那边,不紧不慢说:

“这两兄妹兴许不简单呢!”

“这怎么说呀?”

“你们且想想,他们搬进去的那房子原来是什么人住的?房东那姓王的,租了几次了,哪次住得长久?好容易找着外地两个人,租给了他们俩——可他们住进屋之后,一点事也没有!”

“这说明他们是有福的人,又年轻阳气重,大概能镇得住!”

“他们家是太平了,变成隔壁吴家闹鬼了——吴大和尚天天打他媳妇儿,前天晚上不是也从屋顶掉了片瓦,把他的头给砸破了吗?你瞧他这两天那晦气的样子!”

宋家阿姐因为就是土生土长的汉口人,在落花巷的妇女中,一向是见多识广,深孚众望的,此时她总结陈词道:

“所以这张家兄妹俩,十有八九都不是什么寻常人!”

张之维送走了巷头陈家的老妈子,外面天光沉落,青石栏边浣洗的妇女们早已各自回家,煎炒烹炸的声音在暮色里起伏,素日在门前跑着玩着的小孩们,也不见了踪影。他于是回身把门板架上拴好,向后屋走去。

到了堂屋,见一个少年大剌剌地坐在桌边,举手倒茶,见张之维进来,向他点点头——这瘦弱少年身量不足,穿一身青衣裳,皮肤微黑,貌不惊人,随处可见。他愕然地眨了两下眼,方才从青年眼底那一丝狡黠的笑意读出熟悉的气息。

“行啊你,正门不走,学猫蹿房檐倒是麻利得很!”

青年但笑不语,举杯到唇边啜了一口,普通的粗茶,被“他”品出香茗的味道,懒洋洋地伸着腿,“他”穿的是一双黑绒底鞋,大约因此走路没有一点儿声音,也越发显出脚的瘦小。这单弱少年拿手指抹着杯沿,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张之维,乌溜溜的眼珠微光闪烁。张之维虽是光风霁月,也给“他”看得心里发毛,问:

“你笑得这么阴险,是想什么坏主意呢?”

“你这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呀。”少年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得清脆,已与女子无异,她新倒了一杯水推给他,接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佩服你的人缘真好,人人都夸你。”

张之维不信邪地盯着她。她脸上虽涂了黑粉,巧妙地修饰一番,可那双黑晶晶的眸子骗不了人,淡色的嘴唇也衔着促狭的笑。他说:

“那自然啰,我这个人,乐于助人急公好义,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特好!”

唐沅“哧”地一声笑出来,却不再多说什么,回屋子去换了衣裳,洗掉脸上的妆容,转出来时,张之维已经把晚饭端上了桌,自去擦把脸,回来见唐沅摆好碗筷,坐在那手摇着大蒲扇散热,大约为了饭后赶工,一身窄小的黑衣黑裙,赤脚穿草鞋,衣领和衫袖都很短,露出雪白的脖颈手腕,乌丝垂肩,配上她匀净的脸庞,处处黑白分明,素淡可爱。

汉口的秋天也带着夏天的溽热,虽在江边上,可晚风还是一阵阵吹来热气,因此晚饭很清淡,一是鲜红的辣椒凉拌素白的藕片,二是碧绿的丝瓜炒鸡蛋。唐沅只少吃了一点丝瓜,不喜它土腥气重,夹藕片时挟去上面的红椒丝,被张之维笑话挑食——他一边说,一边也伸筷子夹了唐沅挑出的辣椒吃了。

一时饭毕,唐沅难得主动起身收拾桌子,把餐具都清洗干净,她等闲不做家务,认真做起来手脚倒很麻利。若是月色澄明的夜晚,他们就把桌椅搬到外面借天光做事,但今夜是阴沉无月的天气,且闷雷滚滚,两人就仍在堂屋里相对而坐。张之维取了针线缝补衣裳,唐沅在桌上铺开宣纸,继续写《灵飞经》。

张之维自然也临过《灵飞经》——这卷相传为唐代钟绍京所写的道家经卷,乃是唐楷中的精品,尤其为明人董其昌所推重,因此时至今日都作为学书的范本。然而条件所限,一般的翻刻大多粗劣,如张之维少年时摹写的《望云楼帖》是天师府的藏卷,可遇而不可求。因此手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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