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
“突然跟转了性似的,关心起别人来了。”他胳膊支在膝上,托着下巴打量唐沅,“怎么变得这么好了?”
她轻轻地笑了:
“你这话好像说我从前对你不好,今天是幡然悔悟,洗心革面。”
“那不至于。最多也就是良心发现。”
唐沅一点不生气,只捂着胸口故意道:
“诶哟,贤兄您如此操劳,小妹也是良心未泯,怎过意得去?何况邻里都说您的好,我要是再不识好歹,岂不成了这里的反叛了。”
“……装得还挺像的。”
唐沅忍俊不禁,也不做作了,定着一双大眼睛,笑里带了几分认真:
“我是真觉得从前我挺任性的。别人对我好,我向来以为理所当然,以致辜负别人的深恩。”
张之维心想这话确实不错。唐沅心高气傲,目下无尘,待人固然谦恭温文,骨子里那种任性自专却怎么掩也掩不住。她这种性格,爱之者有时也难免伤心,恨之者则更是恨之愈切。然而今日听到她半玩笑半认真的忏悔,他甚至有一丝惊讶。不过人的顿悟往往只在一瞬间,念起念落,一念生,万事易。何况唐沅又是这样一个聪明灵秀,一点就通的人呢。
“我曾有一个好朋友……”
张之维问:
“你有几个好朋友?”
“唔……能说得上是好朋友的,两个?现在应该是——三个。”她意味深长地注视张之维,轻轻一笑,张之维即明白这第三个就是他了。
“这个朋友,我和他相识最久,彼此也最为熟悉。我是异人这件事,我的家人和朋友一点也不知道。我也一直苦心孤诣地掩饰,但唯有这人是我所能信任和倚靠的。他对于我的事情,差不多全都知道。且不说别的,当时我和全性那些人激战之后,根本无处可以落脚——也是他给我处理了伤势,又帮我设法离开天津。在当时的情势下,他所冒的风险,并不下于我。”
“那他对你很好啊。”
唐沅追忆的时候语气先是平和,越说声音却越轻,睫毛轻轻颤抖,表明她的内心绝不像声音那么平和。听到张之维这句话,她忽然展颜一笑,只是笑容仿佛烟花倏忽而逝,只留下寂灭后的寥落。
“是啊。”她不再看张之维,仰望天心那轮明净的秋月,落在她深黑的瞳仁里,就像落入无底的幽泉,“他对我确实很好,很好。”